“政委!”罗胜回头,在昏暗中找到了林涛那张同样黑乎乎的脸,
“你带人守住坑道口,清点伤员,准备二次防御!我带人上去,给弟兄们出口恶气!”
“老罗!”林涛挣扎着想站起来,他的一条腿在刚才的震动中被扭伤了,“你带多少人?上面情况不明,不能……”
“有一个算一个,能动的都跟我来!”罗胜根本不听他的劝,他一脚踹开堵在坑道口的几块碎石,第一个钻了出去。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灌满了他的鼻腔。那是硝烟、臭氧和某种蛋白质烧焦后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
没有了山峰,没有了工事,没有怜坑。
入眼所及,是一片平坦的、冒着袅袅青烟的焦黑大地,松软得像刚刚被犁过的田地。
一些地方的泥土,因为高温,甚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状。
月光洒在这片绝地上,反射出一种死寂的光。
这就是刚才那片星条旗飘扬的地方?
这就是刚才美军一个加强营欢呼胜利的地方?
一个战士跟在罗胜后面爬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喃喃自语:“乖乖……这……这是请了太上老君来炼丹了吗?”
“炼个屁的丹!”罗胜啐了一口,“这是军长给咱们摆的庆功宴!走,找找看,有没有剩下的菜!”
他弯着腰,端着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焦土上,像一个在自家坟地里巡视的魔王。
“团长,这边有活的!”一个战士忽然压低声音喊道。
罗胜立刻猫腰冲了过去。
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由几具尸体堆叠形成的“掩体”下,一个美国兵正挣扎着想爬出来。
他的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血肉模糊,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看到了罗胜,看到了这群从地下钻出来的、如同索命恶鬼般的中国士兵。
他张开嘴,似乎想喊叫,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罗胜没有话,只是默默地举起了冲锋枪。
那美国兵的眼神,从恐惧,变成了哀求。他举起仅剩的一只手,不住地摇晃。
“团长……”旁边一个年轻的战士有些不忍。
罗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你忘了王二娃是怎么死的了?忘了咱们的弟兄是怎么被白磷弹活活烧成焦炭的了?”
年轻战士的身体一颤,低下了头。
罗胜不再犹豫,扣动了扳机。
“哒哒。”
两发短促的点射,结束了那美国兵的痛苦。
“搜索前进!不留一个活口!”罗胜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他们用毒气的时候,没想过留活口。他们用白磷弹的时候,更没想过!现在,轮到我们了!”
剩下的几十个战士,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们以战斗组的形态,散开在这片被彻底格式化的阵地上,开始了一场冷酷的“打扫”。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处决。
那些侥幸未死的美军,不是被炮火震成了傻子,就是身负重伤,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
他们像一群被扔进屠宰场的羔羊,面对着这些满腔怒火的复仇者,毫无还手之力。
政委林涛最终还是没拗过罗胜,他一瘸一拐地带着几个还能动的伤员爬上了阵地。
他本想劝罗胜保持理智,可当他看到一个被烧得只剩下半截身体的战士,
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个拧开了盖的手榴弹时,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默默地捡起一支m1卡宾枪,检查了一下弹药,眼神也变得和罗胜一样冰冷。
“他娘的!”一个战士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这片死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战士从一堆烧焦的杂物里,刨出了一箱东西。
箱子被炸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黄色的罐头。
是美军的午餐肉罐头,竟然奇迹般地保存完好。
“狗日的,死了还给咱们留了口吃的!”
那战士用刺刀撬开一罐,也顾不上烫,直接用手抓起一大块就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骂着。
这滑稽的一幕,冲淡了些许现场的残酷。战士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罗胜也走了过去,拿起一罐,但他没有吃。
他走到了那个牺牲时还保持着投弹姿势的战士遗体旁,将罐头轻轻地放在他身边。
“兄弟,军长请客,你先吃。”
他站起身,环视着这片阵地,和阵地上那些或站或坐、或笑或默的弟兄。
冲上来的时候,还有四十三个人,现在,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二十九个。
有几个,是在刚才的搜索中,被垂死的美军打死的。
还有几个,是因为坑道在炮击中局部塌方,被活埋在了里面。
胜利的代价,永远是如此沉重。
就在这时,坑道里传来了通讯员的叫喊:“团长!军长电话!”
罗胜猛地一激灵,连滚带爬地冲回坑道,一把抢过话筒。
“军长!我是罗胜!五十三团向您报告!573.7高地,光复了!
山顶上那帮美国孙子,全被您给报销了!一个没跑!”他的声音巨大,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亢奋。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罗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不是错话了?
“伤亡……怎么样?”秦峰的声音传来,沙哑,疲惫,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关牵
罗胜的亢奋,瞬间冷却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坑道里那些或躺或坐的伤员,又想了想外面那二十九个弟兄。
“报告军长……五十三团……应到……实到……还迎…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他报出的数字,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低。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秦峰能想象得到,一个团,打得只剩下一个连,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罗胜。”秦峰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到!”
“你和你的五十三团,都是好样的。”
秦峰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我秦峰,对不住你们。我用自己家的炮弹,炸了你们的阵地……我……”
“军长!您别这么!”罗胜急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您那炮弹,是给弟兄们报仇的!弟兄们要是泉下有知,都得给您磕一个!
要是没有您这顿炮,现在被埋在地下的,就是咱们了!该对不住的,是我!是我没本事,把阵地给丢了!”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着着,竟然带上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