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最恶毒的地方在于,它是用那位东魏守将的血写的。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在扇高欢的耳光,而且是当着全朝文武的面,用最大力气扇过来的那一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高欢猛地将那封血书,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张薄薄的纸,在空中,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飘然落地。他的怒吼,在议事厅中回荡,仿佛整个宫殿,都在他愤怒的威压下,微微颤抖。
众将们,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跟了高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丞相!西魏如此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时,一位性如烈火的将领,名叫张猛,再也忍不住了,他“噌”地一下站了出来,满脸涨得通红,像只被激怒的公牛,“末将愿为先锋,率三万兵马,踏平长安,活捉宇文泰那老匹夫,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张将军得对!跟他们拼了!”
“丞相下令吧!我们早就想跟西魏那帮孙子,好好算算总账了!”
一时间,议事厅内,群情激愤,请战之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将领,眼睛里都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大殿,直扑战场。那场面,热血得像是在看一部战争电影的动员预告片。
高欢看着眼前这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将领,心里,却冷笑一声。
“一群傻逼。”他心里骂道,“人家用个低级激将法,你们就急着送人头。你们是去打仗的,还是去给人家刷KpI的?”
然而,他表面上,却是一副“你们得对”的表情,沉吟不语,似乎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陈兴,站了出来。
他神色,异常的冷静,与周围的火热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对着高欢,深深一躬,道:“丞相,诸位将军,请息怒。西魏此次,来势汹汹,挑衅得如此赤裸,想必是早已做足了准备。我们若贸然主力决战,正中其下怀。切不可,中了他们的圈套。”
张猛一听,立刻就炸了:“陈先生此言何意?!难道我东魏男儿,还怕了他们不成?!我们人数,装备,哪点比他们差?!”
“张将军,兵者,诡道也。”陈兴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宇文泰此人,心机深沉,他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必然是布好了罗地网,就等着我们往里钻。我们不能,因为一时之怒,葬送了,将士们的性命,以及,东魏的未来。”
“你……”张猛被他得哑口无言,气得直吹胡子。
高欢见状,适时地开口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众将安静。
“陈先生所言,不无道理。”高欢的脸色,恢复了些许平静,但眼中,依旧寒光闪烁,“诸位将军的怒气,我懂。我也是个军人,血是热的。但冲动,是魔鬼。我们不能,让魔鬼,来主宰我们的战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道:“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众将领一愣,不知道丞相,为什么在这么紧张的关头,还有心情讲故事。
“战国时期,魏国攻韩国,韩国向齐国求救。齐国军师孙膑,没有直接去韩国迎击魏军,而是,选择‘围魏救赵’,直扑魏国都城大梁。魏将庞涓闻讯,果然放弃攻打韩国,率主力回援。孙膑,则在马陵道,设下埋伏,以逸待劳,大败魏军,庞涓,自刎而死。”
高欢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静。
“你们看,孙膑,没有选择硬碰硬。他选择了,攻其必救。他利用了庞涓的骄傲,以及,他急于求成的心理。”高欢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的光芒,“如今的宇文泰,就像是那个急于求成的庞涓。而他送来的这封血书,就是他递给我们的,一份,写着‘我在这里,快来打我’的,愚蠢的战书。”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西魏边境的一处,名为“龙门关”的要地。
“陈兴。”
“末将在。”陈兴出粒
“我命你,为‘试探军’主帅,率五千精骑,绕开西魏的主力,直扑龙门关。你们的目标,不是攻城,是‘骚扰’。”高欢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要你,像一只讨厌的苍蝇,围着龙门关转,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试探出他们的虚实。”
“是!”
“张猛。”高欢又看向那个暴躁的将军。
“末将在!”张猛心头一热,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你,率三万步卒,驻扎在河东,与陈心骑兵,遥相呼应。但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主动出击。你就像一块,压在宇文泰心头的石头,让他睡不好觉。”
“……是。”张猛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军令如山,他只能领命。
“其余诸将,各司其职,加固边境防御,同时,派人,去联络南边的梁国,北方的柔然,用利益,把他们绑在我们的战船上。我要让宇文泰,成为,一个,被孤立的,丑。”
高欢的这番安排,有条不紊,滴水不漏。既有进攻的锐气,又有防守的沉稳,更有,纵横捭阖的,战略眼光。
众将领,听得,心悦诚服,刚才那股子,一上头的怒火,也渐渐冷却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胜利的,渴望。
“诸位,战鼓,已经擂响。”高欢看着他的将军们,声音,变得低沉,而又,充满力量,“但这场仗,怎么打,什么时候打,由我了算。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是!!”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议事厅内,久久回荡。
一场,围绕着整个北方的,大棋局,就此,拉开帷幕。而高欢,这位执棋者,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眼前的棋盘,投向了,那片,更深,更黑暗的,迷雾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