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着眼前这架古色古香的琴满意极了。
这琴通体呈深褐色,木纹温润,线条流畅,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好东西。这是凶凶哥哥特地命人寻来送给她的,是让她闲来无事陶冶情操。
陶冶情操是什么意思阿九不太懂,但书上美人抚琴,能悦君心。
她要学,学好怜给凶凶哥哥听。
她挥了挥手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不许偷看。”
“是,姑娘。”
屋子里的丫鬟们躬身退下,还贴心地为她关上了房门。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阿九一个人,她学着话本里那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先是装模作样地焚了一炉香,闻着那袅袅升起的安神香气,这才感觉“意境”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端正地坐在琴前,心翼翼地把琴摆好,姿势做得有模有样。
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琴弦轻轻地、试探性地一拨。
“崩——”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响。
“呀!”
阿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猛地缩回了手,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古琴,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
声音怎么这么难听?书上不是琴音如流水,如仙乐吗?这个怎么跟杀猪似的?
她不信邪,觉得肯定是自己哪里搞错了。
或许是,弦选错了?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根起来更粗壮的琴弦,声音肯定更洪亮更好听。
“铮——!”
声音确实更大了,也更“洪亮”了,活像一只猫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
阿九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她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力道的问题?对,一定是刚才太轻了。
阿九将十根手指猛地张开,对着那七根琴弦,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扫。
“哐啷啷啷——嘎——吱——”
一阵复合型的噪音从她的房间里轰然炸开,瞬间穿透了门窗传遍了整个摄政王府。
花园里正在给花浇水的丫鬟手一抖,那价值不菲的青瓷水壶“哐当”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哎哟。”丫鬟痛呼一声,抱着脚原地蹦跶,脸上满是惊恐。
“怎么了怎么了?地龙翻身了吗?”
“这什么声音啊?太吓人了!”
刚踏进王府大门,准备来找萧煜蹭吃蹭喝的国师楚玄逸,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魔音灌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
“哎哟我去,什么动静?”楚玄逸抚着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一脸的惊魂未定。
他侧耳倾听,那噪音断断续续,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惨烈。
楚玄逸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嘶,这声音怎么听着像在杀猪啊?”他摸着下巴一脸的匪夷所思,“谁啊?胆子这么大,敢在摄政王府里杀猪?王爷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他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动静实在是太过“震撼”,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楚玄逸循着那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一路好奇地找了过去。
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最后他停在了王府最清净、最雅致的一处院落外。
这里是王爷专门给阿九准备的“九安居”。
他刚站定,院子里又传来一阵惊动地的声响。
“哐——!铮——!崩——!”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惨。
楚玄逸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俊脸都白了。
这不像是杀猪,倒像是有人在里面被严刑拷打啊。
难道是阿九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出,楚玄逸再也站不住了。他一把推开院门,一边往里冲一边焦急地大喊:“阿九,阿九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一阵风似地冲进主屋,然后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阿九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那架他前两日才和王爷一起品鉴过的、下闻名的“焦尾”古琴前,两只手在琴弦上疯狂地拉、扯、弹、砸……动作之狂野,力道之凶猛,仿佛跟眼前的古琴有着不共戴之仇。
楚玄逸:“……”
他站在门口整个人都石化了,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阿九?”他嘴角抽搐着,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沉浸在与古琴“搏斗”中的阿九听到声音,手上的动作一停。她回头看到来人是楚玄逸,一双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大人,”她连忙站起身,哒哒哒地跑到他面前,“你来得正好,快来教教我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弹,才能像书上的那样‘悦君心’啊?”
她伸手指了指那架古琴,苦恼地皱着鼻子。
“我感觉它好像不太高兴,我一碰它,它就一直在大喊大剑”
楚玄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价值连城、无数文人雅士梦寐以求的“焦尾”琴上,好几根琴弦都已经被蹂躏得起了毛边。
“阿九,”楚玄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步步走了过去,声音都带着颤音,“你……这是在弹琴?”
“对啊。”阿九一脸的认真。
“你管这个叫弹琴?”楚玄逸指着那架惨不忍睹的古琴,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他痛心疾首地控诉道,“你这分明是想对它屈打成招啊!”
阿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屈打成招?大人,它又不是犯人,我为什么要让它招供?”
楚玄逸:“……”
他觉得跟阿九讲道理,比让这架“焦尾”琴开口话还难。
就在他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来人一身玄色金丝暗纹锦袍,墨发用一顶白玉冠束起,面容俊美如神,不是摄政王萧煜又是谁?
萧煜刚从皇宫议事回来,远远就听见自己府里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他还以为是哪个下人不长眼,在府里闹出了什么乱子。
饶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萧煜,在看到那几根几乎要断掉的琴弦时,眼角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王爷,”楚玄逸快步走过去,指着阿九又指着琴,“您快管管她吧,这可是‘焦尾’啊,蔡邕亲手所制的‘焦尾’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快被她拆成烧火棍了。”
阿九看到萧煜,像一只燕子般飞扑过去,声音又甜又糯地喊道:“凶凶哥哥!”
萧煜看着她,周身的冷气瞬间消融了大半,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怎么回事?”
“凶凶哥哥!”阿九立刻开始告状,“你送我的这个东西,它不听话!”
“哦?”萧煜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配合着她,“它怎么不听话了?”
“我明明是想学书上的,弹琴给凶凶哥哥听,让你高心。”阿九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指着那架琴,“可是我一碰它,它就大喊大叫,叫得可难听了。跟杀猪一样!它肯定是不高兴我碰它!”
“噗——”
一旁的楚玄逸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杀猪……这个形容,简直是绝了!
萧煜凌厉的眼风扫了过去,楚玄逸立刻强行板起脸,只是那不断抖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