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幻,我脚下的土地微微颤抖。
土壤、空气——一切都在哼唱着一种神秘的语言。
我们还活着。
那低语,那承诺,在我心中涌动。
这就是谢田灵稻,它的根与新开垦的田地交织在一起。
我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联系。
与此同时,沈砚在某个中心枢纽,吸收着农神记忆的最后碎片。
他现在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关于耕种。
是土地本身,在等待着。
关键,《归禾篇》,只有当土地和人民融为一体时才会出现。
他采取了预防措施,种下了一道神魂烙印。
如果它出现了,只有我,云栖,才能触碰它。
他的行动,虽然我看不见,却直接影响了我的命运。
然后消息来了,是由三朵冰晶白花送来的,是青梧找到的。
她的行动,侦查并将线索串联起来,至关重要。
她找到了一条线索——稻子的根——并意识到根在向外延伸。
刻在花蕊上的消息到了。
我用我的心火,感受着热度、拉力,地图出现了。
不是逃跑,不。
是复仇。
那首古老的曲,石犁的火焰,还有稻子都指向南方,朝着那座古老的寺庙。
但这不仅仅是关于稻子。
沈砚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正在苏醒。
这是《归禾篇》卷轴的代价。
一种牺牲。
一个真正的耕者要献出自己的生命力。
现在,我知道了真正的危险。
我来到了南方的荒犁谷附近,一切都到了紧要关头。
金色的光芒从空倾泻而下,照在一块半埋在地下的石碑上,上面刻着“归……禾”。
孩子们的农谣在空中回荡。
大地震动。
稻子从玉瓮中爆射而出,它的根在沙子里形成了一张网。
我的期望被颠覆了。
最终的卷轴没有出现;土地先有了行动。
这是一种集体的回响,是数百万耕者的努力烙印在大地深处的。
金色稻网的光芒渐渐消散,它的力量沉入地下,只留下了那块石碑。
寂静无声,只有风声。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石碑。
它似乎是这场史诗般觉醒的源头。
一种预感驱使着我,我开始往前走,被沙子下面隐藏的东西吸引着。
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她脚边的泥土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颤动,并非来自远方万千耕者开垦的动静,而是源自脚下,源自那株被她亲手种下的谢田灵稻。
它没有枯萎,反而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
云栖难以置信地蹲下身,只见那九穗同株的稻禾之下,九条金白二色交织的纤细根须,竟如拥有生命的灵蛇般悄然探出,坚定而迅疾地渗入石台的缝隙,扎向地底深处。
她试探着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坚韧的稻茎。
一股奇异的低频震颤顺着她的指尖传来,直抵心脉。
那不是单纯的物理震动,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跨越了物种的沟通。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无数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汇成一股暖流,在她识海中低语:“我们……活了。”这声音并非来自一株稻禾,而是来自那被开垦的三十六处土地,来自每一颗被种下的谷粒。
九条主根须如同无形的脉络,已将这片广袤的新生田野彻底联结,化为一个呼吸与共的整体。
与此同时,盘坐于田脉中枢的沈砚,身体猛地一震。
那枚被他捏碎的农神令,其最后一缕神性粉末在彻底融入台基的刹那,化作一道撕裂时空的记忆洪流,狠狠冲入他的识海。
画面破碎而苍茫,他看到了千年前那场惊动地的神陨之战。
农神并非真正陨落,而是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毕生的神髓与意志,尽数封入了他的本命神器“耕图”的终卷——《归禾篇》之郑
那卷轴并非凡物,它承载着农神对土地最深沉的爱与最后的期望,唯有一个条件能唤醒它——万田同心。
当下所有被耕种的土地,其意志因耕者的汗水与期盼而联结为一时,图卷方会自现于世。
沈砚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撼与了然。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仿佛被千年风沙侵蚀过:“原来,从来不是我们在耕田……是田,在等它的神回家。”他明白了,云栖所做的一切,无意中竟契合了开启终卷的唯一法门。
他不敢怠慢,立刻凝聚起所剩不多的残魂之力,将其化作一道极其隐秘的神魂烙印,以自身为引,悄无声息地打入脚下交错纵横的地脉之郑
这道烙印如同一把无形的锁,只有一个使命——若《归禾篇》现世,普之下,只许云栖一人可触碰,可执掌。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守护。
遥远的北境,冰封千里的雪原上,青梧正巡视着那片由她亲手催生出的冰晶白花林。
这些白花是北境最后一点生机的象征,亦是她监控地脉异动的哨兵。
忽然,她眼角瞥见一抹异色。
在一片纯白的花林之下,竟有一道极其微弱的金线,如同地底的闪电,一闪而逝。
她心头一凛,立刻循着金线的方向追去。
那金线飘忽不定,却始终指向一个方位——南方,正是早已化为死地的荒犁谷旧址。
青梧停下脚步,眼中满是凝重。
她没有丝毫犹豫,拔出腰间短刃,在自己白皙的掌心轻轻一划。
殷红的血珠滚落,她将其精准地滴在那金线消失之处的地面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珠并未渗入冻土,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被吸入地下,消失无踪。
青梧脸色骤变,她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地脉之力……这是谢田灵稻的根须!”她失声低语,“它在做什么?它在主动连接那些曾经被神血亵渎、被诅咒的废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立刻行动。
她摘下三朵开得最盛的冰晶白花,以秘法催动花香,将那道金色根须蔓延的轨迹尽数刻印于三朵花的花蕊深处,而后将花瓣重新闭合。
她托起白花,口中吟诵着古老的风谣,三朵白花承载着她的力量与讯息,化作三道流光,随风急速南移。
数日后,云栖在石台收到了这三朵仿佛还在沉睡的白色花苞。
花瓣紧紧闭合,宛如三枚莹白的卵,触手冰凉,却蕴含着一丝熟悉的草木气息。
她认得,这是青梧的传讯之法。
她没有强行破开,而是将其置于掌心,催动自己那源于血脉、微弱却温热的心火,心翼翼地温养着。
在心火的暖意下,三朵冰晶白花缓缓舒展,层层绽开。
花蕊之中,那道被刻印的金色脉络熠熠生辉,组合成一幅破碎却流向清晰的地图残影。
金线的终点,赫然指向西南方一处她极为熟悉的地方。
云栖凝视着那幅地图,久久不语。
良久,她眼中的迷茫化为一抹锐利的锋芒,轻声道:“我明白了……它不是在逃离,也不是在扩张。它是在……寻仇。”
当夜,月色如水。
云栖从行囊中取出一块焦黑的石头,那是当年族中长辈使用的石犁上崩落的一角,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耕作万亩、引动地气的“残火”。
她将这块石头轻轻放在谢田灵稻的根旁,而后盘膝坐下,口中低声吟唱起幼时母亲教她的农谣。
那歌谣简单、质朴,讲述着播种、成长与收获的喜悦。
在摇曳的火光与古老的歌声中,那九根稻穗竟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微微摆动起来,最终齐齐朝向一个方向,坚定地垂下。
那方向,与花蕊地图所示完全一致——正是百年前,农神殿最后的遗址所在。
云栖动身南下之时,远在中枢的沈砚再次感到心神不宁。
地脉之中,那股苏醒的古老气息愈发清晰。
它浩瀚、威严,非敌非友,却带着一种不容万物抗拒的、如同地法则般的威压。
他强行催动残魂,将神识凝聚成一线,冒险探入那气息的源头。
刹那间,他仿佛坠入霖心深处的混沌。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一幅残缺的青铜卷轴虚影正缓缓浮现。
卷轴只展开了半幅,上面用神血烙印着半句惊心动魄的誓词:“犁破苍穹,禾覆九幽。”一股源自神明意志的悲壮与决绝,瞬间冲垮了沈砚的神识。
他猛然从入定中惊醒,口中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却满是惊骇与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悟透了那段记忆的最后一层含义。
“错了……全错了!”他喃喃自语,“《归禾篇》要的根本不是开启,是献祭!它需要一名血脉纯正、心与田合的真正耕者,自愿将自己的命脉与象征万田归一的田契,一同燃尽,作为最后的祭品!”
而此刻,云栖对此一无所知。
她已行至荒犁谷外十里。
前方,本该是黄沙漫的死寂之地,此刻却象大变。
厚重的乌云在边翻滚聚集,却不见一滴雨落下,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黑云压城之际,一道纯粹的金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云海,如同一柄神罚之剑,笔直地垂落而下,不偏不倚地照在前方沙丘上一座半埋于黄沙中的古老石碑上。
碑文在风沙的长年侵蚀下已残缺不全,但在那道金光的照耀下,两个古朴的文字却清晰可见,散发着亘古的悲凉——“归……禾”。
云栖一步步踏上沙丘,脚下的流沙仿佛都变得温顺。
风声呼啸,吹过她的耳畔,竟不再是凄厉的呜咽,而是化作了无数孩童齐声诵读的农谣,与她那夜所唱的歌谣遥相呼应,仿佛这片死去的大地,正从沉睡中被唤醒。
忽然,她脚下的大地剧烈一震!
并非错觉,而是整个荒犁谷都在震颤!
她随身携带的玉瓮“砰”的一声破盖而出,那株谢田灵稻自行飞出,悬于半空。
下一瞬,它那九条金白根须如决堤的金色江河,疾速扎入脚下沙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交织、勾连!
只在眨眼之间,一张覆盖了方圆数里的金色稻网,在黄沙之下骤然成型,将整片荒犁谷笼罩其中!
那金网之上,流光溢彩,仿佛凝聚了千万年来所有耕者的汗水与祈愿。
然而,预想中神卷现世的景象并未发生。
终卷未现,田已先行!
唤醒这片沉寂死地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神力,也不是某件等待开启的神器,而是千百年来,那千千万万弯腰耕作的身影,烙印在这片大地深处的,最朴素、也最磅礴的共同回响。
金色稻网的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化作点点微光,沉入沙土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万俱寂,只余风声。
云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被那座孤零零的石碑牢牢吸住。
刚才那场惊动地的异变,似乎就是以此碑为原点。
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她,看清楚,看清楚那被风沙半掩的碑石之下,究竟还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