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深处,还藏着些别的物件:一片法国寄来的蓝布书签、一颗新疆的薰衣草籽、一块内蒙古的羊毛蓝布,都沾着米糕的甜香。
林砚伸手取出蓝布书签,边缘的蕾丝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绣着埃菲尔铁塔和星芒,铁塔的钢构线条里,竟藏着青溪镇石桥的轮廓。“这是法国妹妹的画。”她笑着,书签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当铁塔遇见石桥,星星就有了两座家。”字迹旁沾着点褐色的痕迹,是米糕上的桂花糖渍。
福利院的男孩捏起那颗薰衣草籽,籽粒饱满,表皮还留着淡淡的紫晕。“它在睡觉呢。”男孩把籽凑近鼻尖,薰衣草的清香混着米糕的甜,像把新疆的阳光装进了鼻孔,“等春醒了,就会长成会唱歌的草。”他忽然发现籽上有个极的孔,像被谁用针轻轻扎过,“是新疆姐姐在跟它悄悄话。”
内蒙古的羊毛蓝布摸起来暖暖的,布上用靛蓝线绣着个蒙古包,包顶的炊烟被绣成星芒的形状,飘向青溪镇的方向。林砚展开布时,发现里面裹着根细羊毛,羊毛上缠着半块米糕碎屑,“这是牧民的心意。”她想起内蒙古朋友过,草原上的人送礼,总要裹点自己的温度,“让我们知道,他们的手曾握着这块布。”
听障学徒蹲在树洞旁,用手指丈量洞的大。“他这洞刚好能放下我们的‘时光函。”阿果翻译道,男孩忽然往染坊跑,回来时抱着个蓝布包,里面装着孩子们连夜准备的礼物:片新染的“节拍布”、颗用彩虹糖做的星芒、还有张画着所有人笑脸的蓝布贴画。
“现在它是‘世界树洞’了。”视频里的姑娘把礼物放进洞,蓝布贴画的边角刚好粘住法国书签,“每个路过的人,都能找到朋友的痕迹。”她刚完,就见只山雀飞进树洞,叼起块米糕碎屑往远处飞,“你看!它在帮我们送信呢!”
雨水那,树洞旁长出了株嫩芽。植物学家来看过,这是薰衣草和蓝靛草的杂交品种,叶尖泛紫,叶底透蓝,是“念想催生的新生命”。“它是新疆姐姐和太祖母的孩子!”男孩举着米糕给嫩芽浇水,甜香漫过叶尖时,嫩芽轻轻颤动,像在点头。
惊蛰那,树洞成了青溪镇的“许愿箱”。路过的人都会往里放件礼物:旅行者留下张印着当地风景的明信片,学生塞进片写着愿望的蓝布,老人放下块自家做的米糕……树洞渐渐被填满,溢出的物件在洞旁堆成座丘,像座微型的世界博物馆。
越南阿姨的孙子来的时候,特意带了把梯子。“我奶奶,树洞满了,就要给它搭个阁楼。”男孩踩着梯子往树洞上方钉蓝布,布上绣着中越双语的“继续装”,“让念想有地方长大,就像蓝靛草要顺着架子爬。”他刚钉好布,就有只蓝喜鹊飞来,把块法国寄来的蓝布书签放在“阁楼”上,像在添砖加瓦。
春分的集市上,“蓝蝴蝶”甜品店推出了“树洞米糕”。糕体被做成树洞的形状,里面藏着不同的“世界味道”:法国的蓝莓酱、越南的咖啡冻、新疆的薰衣草馅、内蒙古的奶黄心,咬开时会爆出混合的甜香,像把树洞的秘密都含在了嘴里。
有位白发老人吃着米糕,忽然指着树洞形状的糕体:“这像我老家的‘报恩洞’。”老人年轻时在山里迷路,靠洞里的野果活了下来,“后来我总往洞里放吃的,‘不定有,也有人需要它’。现在看来,善良真的会走很远的路。”
清明祭祖时,林砚在阿婆的坟前摆了块“树洞米糕”。刚放下,就见只蜜蜂从树洞方向飞来,落在糕上的星芒里,翅膀振动的频率,和《蓝靛谣》的节拍完全同步。“阿婆,您听,”林砚轻声,“树洞在给您唱新歌呢,里面有法国的星星,有新疆的风,还有孩子们的笑。”
谷雨那,修族谱的老先生在树洞里发现了本旧日记。是民国三十八年的,作者是位在青溪镇学染布的女子,日记里记着她如何教越南商人染布,如何和内蒙古来的驼队交换布料,最后页写着:“若有我走了,就让蓝布带着我的念想,往远方去,往人心去。”
林砚把日记放在“时光墙”上,刚好在法国书签和内蒙古羊毛布的中间。阳光穿过窗棂,在日记的字迹上投下光斑,像无数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听障学徒忽然指着光斑,墙上的光影正在慢慢聚成个树的形状,枝干上挂着世界各地的信物,像棵开满念想的蓝靛树。
“他这是‘根的形状’。”阿果翻译道,男孩忽然拉起所有饶手,围着树洞转圈,蓝布在风中飘动,像给树系上了彩带。林砚望着这棵由光影和信物组成的树,忽然明白树洞的秘密——它从来不是藏东西的地方,而是让念想相遇、相拥、生长的土壤,让法国的星星能看见新疆的月亮,让内蒙古的风能带着越南的香,让所有漂泊的温柔,都能找到扎根的地方。
就像此刻,“世界树洞”里的礼物还在慢慢增多,新长出的杂交草正在抽新叶,山雀还在叼着米糕碎屑往远处飞,而那棵光影组成的蓝靛树,正顺着彩虹桥往更高处生长,枝叶上的每片叶、每朵花,都在:“别慌,不管你来自哪里,这里都有你的位置,都有你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