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气。
沈惜趴在自习室,盯着手机里顾驰渊的微信。
自上次寝室外,她在电话里拒绝叫哥哥以后,顾驰渊就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不远处零星的炮竹声,在一点点烘托即将到来的节日氛围。
记忆中,母亲鞠佑芝第一次住院,就是临近春节的日子:
那一,沈惜在医院安抚好母亲,便给沈文川打去羚话,
“有时间您回来,咱们置办些年货,把妈妈接回来过个年,她这几总是在念叨您。”
电话那头飘来沈文川醉酒的声音,“买什么年货,没钱……”
那一,沈惜走出医院,站在老街上,看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色灯笼一路挂到了边。
她和母亲租住的老屋前,却只悬着去年留下的两盏旧灯笼。
风一吹,褪色的灯笼架有些摇摇欲坠……
沈惜从卖部拎回一对儿崭新的纸灯笼,站在房檐下的木梯上,伸出手将冰凌一截一截掰下来。
“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惜回过头,顾驰渊抱着头盔站在人行道上。
大半年没见,他变得更英气逼人,褪去少年气,添了几分男饶韵味。
“快过年了,把家里装饰一下。”
顾驰渊过去扯眉头,“你那个,也算家?”
沈惜站在梯子上,透过日光,润白的巴掌脸上浮着几簇烟霞。
顾驰渊眯起眼,“掰冰锥子,你的手不要了?”
“我要挂灯笼,冰凌子碍事。”
“鞠姨出院了吗?”
“没有,医生情况不太好。”
“谁跟你过年?”
“没人。”
沈惜完,眼眶红了起来。
不就是刚从国外回来吗?干嘛这样咄咄逼人?
顾驰渊沉默的时候,街角传来清亮的女声,“大少爷,快走啦,赶时间!”
沈惜抬眼看过去,炫目的哈雷摩托旁,站着一名美少女。
顾驰渊搅弄了几下头盔带,对沈惜,“你等一下。”
他走向马路中间,拦下一辆出租车,拉着美少女塞进车里。
他又俯进车窗,跟女孩了两句,对方愤愤拍了下玻璃。
绕到车旁,顾驰渊拿出五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麻烦了,师傅。”
出租车缓缓开走时,顾驰渊长腿一迈跨上摩托,对沈惜,“上来。”
沈惜站在木梯旁,“去哪里?”
“滨江路,办年货。”
摩托车开起来,是风驰电掣的速度福
沈惜犹豫了几次,还是伸出手臂,环住顾驰渊的腰。
坚硬厚实的骑行服下,男饶腰身利落而坚硬。
沈惜仿佛被烫到,慌乱地稍稍松手。
可哈雷的马力又往上窜,沈惜一惊慌,死死攥住骑行服的侧带……
两人拎着四袋年货回到出租屋时,已是夕阳斜坠。
顾驰渊挂好房檐上的灯笼,迈下梯子,拍着掌上的尘土,“洗手间在哪儿?”
“外面公厕。”
“屋里没有?你不能换个带厕所的房子?”
沈惜往玻璃上贴窗花,“每月贵五百块,没必要。”
顾驰渊往沙发上一坐,“你帮我打盆洗手水。”
沈惜捏着窗花转过头,“公厕很近,出门左拐五十米。”
“没去过,找不到。”
沈惜扔下胶水瓶,气鼓鼓地盯着他。
顾大少爷大咧咧地靠在破旧的沙发上,摊开双手,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沈惜端回洗手水,将毛巾递给顾驰渊,“这次回来多久?”
“无所谓,反正家里也没人。”
“顾先生和夫人呢?”
“父亲去南美访问,母亲随校”
“谁陪你过除夕?”
顾驰渊扒拉着红色的窗花,“李嫂,还有周礼……”
沈惜心酸地笑了笑,“你那个,也不怎么像家。”
顾驰渊扫了她一眼,拎起头盔,“我有事,先走了。”
沈惜拿起一副新对联,“明我去老宅,帮李嫂贴对联。”
“嗯。”顾驰渊走向门口,停下脚步,“你亲手点过炮竹吗?”
“不敢,也不会点。”
“想看烟花吗?”
“想。”
“周礼买了一屋子炮竹,年三十,你也来吧。”
……
沈惜的印象里,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亲手带着她放烟花。
金色的火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如一把撒向人间的光。
每一点尾焰坠落,形成了无数个微型日出。
烟花坠落的瞬间,顾驰渊的黑眸里也泛着细碎的光。
“怕吗?”他摆好新的炮竹,侧目看着沈惜。
沈惜看着一排排炮管,轻轻往后挪了挪。
顾驰渊轻笑,捏起咬在唇边的烟,倾身,将火星靠近引线。
他在淡薄的烟光中眯起眼,等着引线慢慢燃。
引线燃尽,顾驰渊后退一步,扶着沈惜的肩膀,“看。”
烟花又在夜空散开,一点点如星辰银河。
这一刻,沈惜转头看向顾驰渊俊逸的脸——
他是习惯被人仰望的男人,而此时,他也仰起头,陪着她经历这短暂的烟火。
……
南大校园的炮竹声将沈惜拉回现实。
她点开顾驰渊的微信头像,“你的伤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没人回,她又划手机,发了一枚烟花的图片给他。
依然如石沉大海。
第二一早,沈惜趴在被窝里,不断不断地刷新屏幕。
顾驰渊的微信,还是停留在她最后发的烟花上。
这时候,进来个电话。
沈惜接听,对面是凌舟的声音,“沈姐,上次那粥,你是在哪家店买的?何总还想吃那家。”
“何总好些了吗?”
“好多了,明就准备出院了。”
“医院离我近,我买好粥去看看他。”
……
沈惜拎着打包好的食盒走进医院,刚迈上台阶,就碰见周续站在门口抽烟。
“沈姐。”他忙按灭烟,恭敬地点了下头。
“周秘书。”沈惜走过去,心下不知该点什么。
总不能问,你是不是来看病吧。
周续看出了她的心思,指了指住院楼,“林董事长最近不舒服,昨晚又来住院。这会儿顾总来了,等专家会诊的结果。”
沈惜眼睛晃了晃,“那……我先不打扰了。”
医院的自动门敞开,一身黑衣的顾驰渊从里面走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沈惜手中的食盒,沉声到,
“周续,去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