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那年深秋,江辞就毅然决然地带着他的丫鬟月,踏上升仙台。
仙缘的测试结果,让江辞感到庆幸。
虽那时候的他,还并不知道三灵根与真灵根之间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们成为仙人后,就能摆脱世俗的陋习观念,与月以平等的身份相待。
最初那几年,已经改名为冷月婵的月,仍旧和以往那样,以丫鬟的身份伺候着江辞。
但伴随着,江辞和冷月婵对于修仙界的认知加深,双方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隔阂。
只不过,这次双方的身份地位,却反了过来。
修行资质只有三灵根的江辞,当然比不过真灵根的冷月婵。
哪怕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冷月婵都始终是以“丫鬟”的身份,给予江辞应有的照顾,但身份层次的改变,也终究是让她的照顾,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
她发现,现在她早已不再是以往被人看轻的丫鬟。
在外门学院里,她可以享受到来自同龄饶赞许与尊重,以及不同于江辞的爱慕。她再无需表现得唯唯诺诺,而是可以用真正平等的目光,与旁人对视。
这些她从懂事以来,就从未享受过的优越感,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的观念。
冷月婵也很清楚,她如今得到的这些,都是依靠着她的赋、她的努力争取来的。
她害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优越,所以她渴望着修为的提升。这种想法,也就成为了她的执念,成为了她尚未完全凝结的道心。
……
江辞当然也能感受得到冷月婵的变化。
尽管双方的关系也因此变得不像从前那般亲密,但江辞也很乐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这原本就是他带着月,一起踏上仙途的理由。
他想要的,就是这种“平等”。
奈何江辞,迄今都没能理解,修仙界同样也是不平等的。只不过,这种不平等并非凡间所讲究的身份阶级,而是更为赤裸裸摆在每个人面前的修为境界。
不知何起,冷月婵变得不愿倾听江辞的絮叨,也变得不愿经常待在江辞的身旁……
以往那个对他无微不至的月,渐渐在他的内心中变得模糊,他所看见的,就只有一位被众星捧月的冷月婵。
两人间的关系,也从最初的相濡以沫,变成了现在的若即若离。
也就从某开始,江辞的身边便再看不见冷月婵的身影。
江辞对这样的结果,虽感到有些许的落寞,但他仍旧心怀对冷月婵的祝福,由衷地期许着,他的丫鬟月,能活出真正的自己。
至于他自己……
或许可以试着追赶她的步调……哪怕他穷尽一生,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站在她的身旁,他也甘愿做个旁观者。
江辞始终都在告诫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
姜墨顺着院长张寂遗憾的眼神,在丁字擂台下方的人群中,找到了江辞的身影。
这个年轻的外门弟子,看起来身影很是消瘦。他脸上也尽是蜡黄之色、嘴唇泛白,很明显是一副被过度采补的症状。
“炼气五层,水金土三灵根,没想到,这子的灵根资质竟是和我一样……”
姜墨简单地看了看叫做江辞的身体状态,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几分怜悯。
继而,姜墨向院长张寂问道:“既然这个冷月婵也使用了采补之法,那为何我先前没有受到惩罚的名单上,看见她的名字?”
“哎……”张寂再次发出一声长叹,“我倒是想一视同仁,就是没想到江辞这孩子聪慧得紧,在我还没有把处罚名单罗列出来的时候……
“江辞就拖着他虚弱的身体找到我,直接跪在了我的脚边,恳请我不要把冷月婵写进名单里。我看着这孩子可怜,就不得已答应了他的请求。”
姜墨眼中闪过些许讶异,“这么看来,这个江辞应该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冷月婵采补过他的事情啊?他自己都虚不受补成这样了,竟然还想着维护冷月婵的名节……
“这倒还真是个痴情种啊!”
“这谁不是啊!”张寂连连拍打着手背,感慨道,“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江辞这孩子。他虽是三灵根,但胜在聪慧,很多难题往往都是一点就通。
“就像这次抓典型,江辞就能提前想到这事会波及到冷月婵,从而找到我求情。
“他但凡把心思都放在修行悟道上,我看他现在的成就,应该也不会比冷月婵低到哪里去。”
姜墨点零头,道:“三灵根,以二十岁的年纪就达到炼气五层,确实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何况,这还是他被采补后的修为。”
“现在讲这些都没用了,被采补后,他根基受损严重,在短时间内,他可能就连四灵根都不如!可惜啊,这么好的苗子……”
姜墨再次看向,江辞所在的方向,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以后,谁又讲得清楚呢……”
……
丁字擂台上的茶香已经弥漫了很长的时间。
满脸尽皆忐忑的冷月婵,终于听见来自高之上的传音。紧接着,周遭弥漫的茶香水雾化作云彩,将冷月婵稍显娇弱的身体直接托起,就欲向空飞去。
这一刻,冷月婵欣喜若狂。
她聆听台下追捧者们的欢呼,心头也不禁升起了恍惚之福那些卑微的、低贱的旧有观念,在这种恍惚中被尽皆消弭……
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将永远不会再是从前那个被人瞧不起的丫鬟,而是被众星捧月的仙宗骄!
然而,就在她即将飞升高,拜见师尊的时候。
她的眼角余光中,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余光顺着这道视线而去,她看见的,是一张她最熟悉不过的温柔笑脸。
这笑容里满是对她的祝福,又仿佛是给予她的告别。
不知为何,冷月婵突然感到了一种心脏被攥紧的感觉。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表情冷淡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