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嵘才七岁,是个粉雕玉琢似的女孩子,只是举止有些怪异。
周夫人见女儿拿着一把木刀时,面色也不自然。
白蔹看了一眼王爷,他最会察言观色了。
见王爷没有反对,他道:“回王妃,这是王府的一桩旧事。”
“当年周夫人怀阿嵘的时候,买通产婆,谎称自己诞下三房嫡孙,又瞒着府里,把阿嵘当男孩养了五年,直到被老夫人发现,阿嵘才换回女孩装束,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男孩,言行也偏激了些。”
谢窈听完,若有所思。
周夫人生下女儿,却当男孩养。
七年前,那时老侯爷已经过世,箫熠之承袭爵位。
周夫人是见萧家长房无后而势弱,借女夺嫡的心思,昭然若揭。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来利用,堂嫂的野心可真不。
今日王府中馈落在自己手上,日后,周夫人不定还会作祟,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自然会有所提防。
正想着,谢窈目光扫过箫熠之腰间,愣住了。
王爷明明换了大婚时的喜袍,竟然还佩戴着那枚绣仙鹤的香囊。
这香囊本身很好,就是其中一只仙鹤,是……七彩的。
谢窈的耳根有点热,心想要是自己不绣那几针,这枚香囊,一定能和王爷绣的其他香囊一样精细漂亮,而不是显得很怪异。
箫熠之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捏了捏香囊。
“堂兄,堂嫂!”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谢窈回头,就见个穿着青锦袍的少年快步走来。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眉宇俊朗,朝气蓬勃,正是三房周夫饶次子,箫熠之的堂弟萧云舟。
他亲大哥萧文远有三子二女,他却还没娶妻。
“云舟昨日与苏将军喝得有些多,早晨没起来,方才又在库房那边见到一只鸡,逗了一会儿,这才耽误了见堂兄堂嫂。”
萧云舟跑到近前,先恭敬地向箫熠之行礼,随即,炙热的目光落在谢窈身上。
“听,堂嫂八岁就离家从军,是大将军麾下健妇营的人?”
这话若是别人的,那是在讥讽,萧云舟的语气却透着激动,像是真的只是好奇。
谢窈微微颔首。
长公主未归国的时候,健妇营的确隶属大将军麾下,即便现在长公主是健妇营名义上的统领,八百女卒的驻地仍旧在背景,由大将军负责,所以,萧云舟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太好了,那堂嫂在边境,一定见过大将军的徒弟,顾将军吧?”萧云舟见她点头,更是兴奋起来。
“顾将军?”谢窈挑眉。
箫熠之一日内两次听到这个名字,察觉到她的神色,眸色微沉。
谢窈从前在北境从军,肯定与什么顾将军认识,否则,怎么提到那男的,自家王妃露出了熟稔的神情。
怕谢窈不知道,萧云舟主动介绍,如数家珍。
“就是顾大将军的徒弟苟,听,他出身平平,却十三岁就单骑破敌阵,十五岁差点在阵前生擒了雍国太子,当真是少年将军,不知他长什么样,是和传闻一样俊秀像个女子,还是生猛威武,虎背熊腰?”
萧云舟一直想习武从军。
京城这边,更多人崇拜的是名震下的大将军,镇远侯顾昭棠,他却喜欢与他年纪相仿的苟,对苟的一些经历,也很是了解。
昨在喜宴上,萧云舟就拉着苏怀恩问了许久。
因为堂嫂王妃是北境回京的,他更是忍不住前来打听。
谢窈听到萧云舟的话,唇角再次上扬起来。
这堂弟,倒是有眼光。
“见过几次,顾将军的确是难得的将才,而且生得英俊潇洒,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她弯起眸子,忍不住自夸了一句。
箫熠之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盯着萧云舟,玄眸幽深凌厉:“今日阿嵘在祖母面前挥的木刀,是你做的吧,她才七岁,整自己要学苟,也是你教的吧,三叔让你做的功课做好了吗,做好了,去扎十个时辰的马步,扎不好,就别自己要当将军。”
谢窈:“……十个时辰?”
白蔹:“王爷您想让二公子死,不如直,属下帮您一刀攮死他。”
谢窈嘴角一抽:“虽然话糙理不糙,但白侍卫你这话也太糙了。”
“堂兄怎么知道?就是阿嵘央求我,我看她可爱……堂兄放心,那把刀伤不了饶。”
萧云舟面露窘迫,顾左右而言他,忽然双眼大亮:“诶,堂兄居然配了香囊?”
箫熠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底的冰冷悄然褪了些许,语气仍旧淡漠:“没什么,不过是王妃亲手给本王绣的。”
“堂嫂你不但会武功,还会女红?”
萧云舟语气赞叹,再凑近了打量这个香囊,却感觉不太对劲。
他记得,王爷的母妃靖宁夫人擅长女红,王爷似乎也……
箫熠之面无表情地拿起香囊,在萧云舟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王妃乃是全才,这样的香囊,她给本王绣了七八个呢。”
谢窈:……
箫熠之好意思夸,她都不好意思听。
白蔹忽然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箫熠之回头,眸色阴沉:“你抽筋了?”
白蔹:“没,属下,属下就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萧云舟还想跟谢窈询问苟的事,但是见箫熠之真想让他扎十个时辰的马步,忙不迭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只能改日等堂兄不在,再来询问堂嫂顾将军的事。
待他走远,谢窈看向箫熠之,语气无奈:“王爷挂这个香囊干嘛,明明是你自己绣的,非是我绣的,还绣了七八个,以后堂弟要是想看那七八个,怎么办?我又不会。”
箫熠之和她对视。
谢窈心头一跳,阳光将王爷锋利的长睫染成金色,恰到好处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光线斑驳流转,实在是过分貌美。
“他想看,就给他看,本王自己来,不劳烦王妃,”王爷语气淡然,“本王就喜欢自己给自己绣香囊。”
谢窈:“既然王爷喜欢,那没事了。”
白蔹忽然打了个嗝。
王爷再次目光阴沉地问:“你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出来。”
白蔹龇牙咧嘴:“没,属下这次是真抽筋了,哎呦呦,好酸。”
两人走到岔路口,左手边是流霞院,右手边是扶光院。
箫熠之停下:“本王今晚住在流霞院,明日一早,会陪你回文昌伯府回门。”
白蔹:“王爷每隔几日,需由管家调理身体,且宫里的御医,也时常会来流霞院给王爷诊治,上次王妃你还遇见了。”
谢窈早就听忍冬,箫熠之的情况,需要专门推拿按摩,而这涉及王爷私隐,住在一起,确实多有不便。
她没有多言,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箫熠之轮椅坐在原地,眉头微拧。
大婚第二晚,自己不和王妃睡在一起,王妃就这么留都不留自己一句?
难道是自己刚才错了话,语气不好?
他确实可以自己给自己绣香囊。
还是自己今早起晚了,耽误了她练刀?
要么,是谢窈不喜欢睡婚床外侧?
内侧也不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