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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板不解地看着这个女人。

张耀也徒了一边,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仿佛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桃花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算盘。

“九月二十一日,有人蓄意破坏红霞村路,导致我合作社运输中断。”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像是在念着一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经文。

“修路,动用开山队劳力二十人,误工一。按照合作社工钱标准,每人每五元,合计误工费,一百元。”

“噼啪!”算珠被拨动的声音。

“采购修路用碎石、黄沙,共计花费三十七元五角。”

“噼啪!”

“运输队卡车本应前往县城拉货,因道路被毁,耽误一。按照合同,误工一,需赔付供销社违约金五十元。卡车司机及跟车员两人,误工费十元。合计六十元。”

“噼p!”

她每一句,手指就在算盘上拨动一下。那清脆的声响,像是一把锤子,不轻不重,却一下一下,精准地敲在马老板的心尖上。

马老板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这他妈的……是什么算账方式?

这比直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还让他觉得恐惧!

“昨夜,为引蛇出洞,我合作社运输队、开山队共计二十二人,彻夜未眠,埋伏于红霞村打谷场。”陈桃花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二十二名社员,误工一宿,按加班标准,需支付双倍工钱。合计,二百二十元。”

“噼啪!”

“行动中,为求逼真,我社社长张耀同志,以身犯险,不幸负伤。”

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一下。

院子里,所有饶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陈桃花抬起头,第一次看向了马老板。她的眼神很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医药费。碘酒一瓶,五角。纱布一卷,一元。共计一元五角。”

“误工费。社长乃合作社主心骨,其误工一,所造成之无形损失,不可估量。暂按普通社员十倍计算,五十元。”

“衣物损失费。的确良上衣一件,布料三尺,每尺一元二,合计三元六角。手工费,暂不计算。”

“精神损失费。”陈桃花看着马老板,一字一句地道,“我男人流了血,我受了惊。这笔账,不好算。”

马老板的身体,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我……我赔……我加倍赔!”

陈桃花却没有理他,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算盘上。

“最重要的一笔账。”

她的手指,重重地拨了一下算盘的横梁,发出一声沉闷的“啪”响。

“你的人,开着你的车,撞坏了我家的门槛。”

“门槛是老的榆木,现在有钱都买不到了。木料钱,算你一百块。”

“惊吓了我家院子里的二十一只鸡,导致它们今早上,一只蛋都没下。按照市价,一个鸡蛋五分钱,二十一个鸡蛋,就是一块零五分。”

“还有,你这辆车,停在我家院子里,占了我家的地,影响了我家风水,败坏了我家名声。这笔账……”

陈桃花抬起头,看着面如死灰的马老板,淡淡地道:“这笔账,你开个价吧。”

“噗通!”

马老板再也撑不住了,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霖上。

他彻底崩溃了。

他宁愿被张耀打断一条腿,也不想再听这个女人算账了!

这个女人,她不是在算账!她是在用一把算盘,诛他的心!

“我!我!我全!”马老板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我赔钱!我把所有钱都赔给你们!五百!不!一千!我赔一千块!”

陈桃花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块,是刚才那些漳钱。”

“至于这最后一笔账……”她站起身,抱着算盘,走到张耀身边,将算盘递给了他。

“我算完了。剩下的,当家的你来定。”

张耀接过算盘,入手温润。他看着自己的女人,看着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藏着的一丝只有他能看懂的倔强和心疼。

他笑了。

他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马老板,把那把巧的算apan在手里掂拎。

“我媳妇,这笔账我来定。”

“那我就给你开个价。”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块。”

“外加你这辆桑塔纳。”

“另外,”他用算盘的边角,轻轻敲了敲旁边那个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冯哥的脑袋,“这个人,我留下。什么时候钱到了,什么时候我放人。”

一直紧闭着眼睛的冯哥,身体猛地一颤。

马老板则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知道,自己今不把血放干净,是绝对走不出这个村子了。

“好……好……我给……我马上让人送钱来……”

张耀这才满意地点零头。

他把算盘递还给陈桃花,然后走到院子门口,对着外面围观的村民朗声道:“乡亲们,都散了吧。马老板,他想明白了,以后要跟咱们合作社交朋友,今特意送了两千块钱的见面礼,还把他的车,送给咱们合作社当运输车用!”

外面的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耀子牛逼!”

“陈会计厉害!那算盘打得,比枪都响!”

马老板听着外面那震的欢呼,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冯哥一起,晕了过去。

马老板派人送钱的速度,比张耀想象的还要快。

刚擦黑,一辆摩托车就突突突地开到了村口,下来一个瘦猴似的青年,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一脸惊恐地找到了张耀家。

“耀……耀哥,钱……钱送来了。”

张耀没让他进院子,只是指了指堂屋的方向。

青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堂屋的八仙桌上,点着一盏明亮的煤油灯。灯下,陈桃花正坐得笔直,她面前,放着那把红木算盘。

“钱,交给我媳妇。”张耀的声音很淡,“她点清楚了,你就可以带人走了。”

青年不敢多一个字,连忙抱着布包,心翼翼地走进了院子,将布包放在了八仙桌上。

“陈……陈会计,您点点。”

陈桃花没话,只是解开了布包的绳子。

一沓沓崭新的,用牛皮筋捆着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地码在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