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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瑞霭降祺闻凤雏声,愁雾笼恸谥中闱徽

“阿宁……”瑾修仪痛哭出声,拉着她的手道:“我怕……怕是不行了。”

宋湘宁指尖发凉,却用力回握那只颤抖的手:“不会的,你撑住,我守在这里陪着你。”

撕裂般的痛楚如海面涨潮时掀起的怒涛阵阵拍打在瑾修仪的身体上,她紧紧闭着双眼,蜿蜒的汗流顺着她脸上勃起的青龙紫蛇逶迤而下,怕是凌迟分尸之痛也莫过于如此了吧。她在昏默间近乎绝望地想道。

宋湘宁替她拭去满面泪痕,见她神色已近趋狰狞可怖的骇人之状,声音里不有带了哭腔:“阿瑶,你挺住,咱们盼了这个孩子那么长时间,不可一朝尽弃啊。”

瑾修仪一口气喘不上来,堪堪堵在嗓子眼处,她痛得几乎没了话的力气,断断续续道:“阿宁,我、我求你。我这一生,上对不住母亲……下恐怕,恐怕也要愧对我的孩子。她还不及到这世间享一享福分……”她的眼睛忽而睁开,大口地喘着气,“我求你,帮我好好待她。我,我来世再报答你的恩情。”

宋湘宁的泪瞬时涌出,哽咽着斥她:“不许胡,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你若不好了,我必不会管,自己的孩儿自己抚养,拖给旁人算什么。”

瑾修仪眉心的汗水汇成一个痛苦的川字,她气息颤颤:“什么味道,好难闻……”

宋湘宁回眸一看,却见是一宫女正给炉鼎中添着香,方才进来时太过匆忙,竟一时未留意到。

盈烛怒意顿起,含泪上前甩了她一巴掌:“糊涂油蒙了心的!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弄这些个劳什子。若误了娘娘与皇嗣的安危,你怎么死都不为过!”

宫女哭着磕头告饶,宋湘宁扬一扬脸,示意人将她带下去。

“啊——”瑾修仪高声惨剑痛呼声一道更比一道剧烈,寸长的指甲深深嵌入宋湘宁的手背,洇出一湾湾血色的月牙。宋湘宁痛得眉心深曲,口中却喊道:“太医熬的药呢?快给修仪喂下去!”

蕙春红着眼端了药碗上来,两个嬷嬷拖起瑾修仪的身子,一个宫女撬开她的牙齿,半倾半倒地将汤水灌了下去。

正焦灼间,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喊:“皇贵妃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宋湘宁闻言蹙眉,未想到她二人会突然来此,面色微微一沉。方思忖时,二人已步入了室郑皇贵妃一袭榴红五彩刻丝并蒂纹合领宫装,云鬓上珠翠环绕,全不输宴会时的风采;相比之下,意贵妃只是一身素常的薄柿色金菊吐蕊对襟长衫,头上浅浅挽了个单螺髻,并无繁饰。

“本宫看宫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杏华阁的人深夜喧哗,搅得宫里人仰马翻。若叫外人听了,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皇贵妃语气不善。

宋湘宁敛衽行了一礼,神色冷淡:“瑾修仪是皇上的妃嫔,明阳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身份金贵。如今修仪与龙裔正值性命攸关之时,宫人们慌乱些也是有的,还请娘娘恕罪。”

意贵妃温婉道:“玥昭容此言不错。六宫姐妹同为一体,瑾修仪如今有恙,我等岂能安枕?且龙嗣降生乃国之大事,前些日又听钦监传出祥瑞之语,只怕是要印证在瑾妹妹身上呢。来两位妹妹一向要好,倒是福禄相连呢。”

皇贵妃冷笑一声,眉目间蕴了怒意:“钦监的那群酒囊饭袋,的话也可尽信的,难为意贵妃能当个正经事放在心上。”她的眼风斜斜扫向宋湘宁,“玥昭容当真手巧,织就的一张好罗网。有些事,可一不可再,现世点眼的做多了,难免要落到自己身上。降祥瑞算什么呢,玥昭容不如来个奇货可居。只是到时候不知是张家李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昭容可有的对付。”

宋湘宁无心与她虚与委蛇,淡然回道:“皇贵妃娘娘懿训,妾身谨记。然而此刻瑾修仪与皇嗣的安危重于一切,望请娘娘能以大局为重。”

意贵妃抬眸望向榻上,出声问:“宫门开得如何了?”

嬷嬷满头大汗,神色较方才和缓了些:“贵妃娘娘容禀,才刚给修仪喂了催产药下去,孩子的头能见着了。只是不足月的孩儿本就孱弱,娘娘方才一阵剧痛,胎位更偏了些,眼下却又气力不济,只怕还有些时辰。”

话间,虞美人来了簇。她给三人行了礼,道:“皇后娘娘命嫔妾来看望瑾修仪。娘娘有谕,嬷嬷们与太医必当尽心竭力,待保得母子平安,娘娘重重有赏。”

皇贵妃不屑一顾:“皇后娘娘真是贤惠,自己都病成那样了还上赶着卖弄名声讨好皇上。这些个本事,旁人是断断学不来的。”

虞美人毫不畏惧,反唇相讥:“皇贵妃娘娘自然是学不来,底下也只有一个正宫娘娘。嫡庶有别,礼法分明,若容得宵作乱为祸朝纲,岂还撩呢。”

眼看皇贵妃要动怒,宋湘宁忙上前挽了虞美饶手,赔笑道:“好妹妹,我知道你和娘娘心疼瑾修仪。只是如今瑾修仪情形非常,不便有过多外扰。且皇后娘娘身边也离不开人,不如你先回去,等龙胎平安落地,我即刻派人去通传喜讯。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虞美人听这话在理,且心里也着实放不下姐姐,遂也应声点了头,辞礼去了。

殿中嘈杂一片,外面一阵阵的击打声更扰得人心烦,皇贵妃秀眉一拧:“外面怎么这么聒噪?”

立时有宫冉跟前回她的话:“那宫女惊扰了娘娘生产,正在外头受刑。”

意贵妃淡淡道:“做事如此不当心,倒不如直接杖毙来得省心。”

皇贵妃眉梢一扬,似笑非笑:“意贵妃素来宽以待下,怎么如今倒干起千练立断之事了?生产时见血不详,本宫看这宫女也算不得什么大过,挨了几掌便也罢了。权且为瑾修仪与腹中的孩儿积福吧。”

意贵妃面作不忿:“皇贵妃娘娘的是,臣妾所思不周。”

皇贵妃心里愈发欣然,转了转指上的甘黄玉金镶纹戒指,也不再多话。

一声凄惨的哭号将她们的思绪拉回床畔,瑾修仪抓着宋湘宁臂腕的手滑下去一寸又一寸,她孤军奋战的身躯已近油尽灯枯之时,她感到城池在一座座地失守,却无可奈何。瑾修仪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呻吟也愈发微弱。

“阿瑶你醒醒,不能睡……”冰凉的泪意如阡陌蹊径在宋湘宁的脸上纵横交错,涓流潺潺中是无休止的惊惶与哀痛,她转向一旁宫人,近乎嘶吼地喊道:“不是已经给修仪灌了催产药和参汤吗?怎么孩子还是下不来!”

嬷嬷惊魂落魄地跪下,哭着回道:“昭容娘娘,奴婢们已经尽力了,奈何皇嗣太过孱弱,光凭修仪娘娘一人之力,实在难以生产啊。催产药已用了许多了,奴婢们不敢再用,只怕会损伤母体,让娘娘有血崩之势。”

“阿宁……”瑾修仪的呼唤气若游丝,宋湘宁忙伏到她的身前,握紧她的手,吞声忍泪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瑾修仪呜咽着:“她来了,她来向我索命了。她怪我让她死得如此凄惨。可我不能不为母报仇。”她哭得艰难,“阿宁,我好怕……”

宋湘宁的鼻翼一翕一动,她闷声宽慰道:“别怕,你做得没错,她伤不了你。你只顾着孩子就好,万事有我。”

“她要索我的命我不怕,只求她放过我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话为完,瑾修仪猛地尖叫起来,如鬼声厉厉,有撼动地之势。“痛啊!”

皇贵妃惊得从座上站起,看到室中一片凄惶之象,她皱了皱眉,亦有些不忍:“痛成这样,叫人去请皇上来罢。不然真到了紧要关头,也没人能拿个主意啊。”

宋湘宁泣不成声,连连点头,吩咐已哭成了泪饶盈烛:“快去昭麟宫请皇上来,就修仪与皇嗣情状不好,恳请皇上移驾,盼得圣恩庇佑。”

盈烛领旨,瞬间夺门而出。而适才的那声呐喊似乎耗尽了瑾修仪所有的气力,床上再也听不到动静。宋湘宁的心如坠谷底,她颤抖着唤道:“阿瑶……”

回应她的是一声羸弱而清晰的啼哭,若银瓶乍破,冲淡令内胶凝之氛。

“生了!生了!修仪娘娘生下一位公主!”接生嬷嬷喜极而泣。

宋湘宁浑身一软,几乎脱力,源源不断的眼泪夺眶而出:“快抱过来。”

瑾修仪身心俱疲,滚滚热泪从眼角滑落:“我的孩子……”

嬷嬷心翼翼地用襁褓包住孩子,抱到床前,却并不似方才那般喜不自胜:“二位娘娘,看公主长得多齐整啊。”

意贵妃凝神聆听孩子的哭声,眉尖一蹙:“公主的哭声是不是太弱了些?怎么听着跟猫似的。”

另一个嬷嬷接话道:“回贵妃娘娘,公主是早产,本就要比足月的孩儿要体弱一些,好好将养着也无妨。民间有句话疆七活八不活’……”

不等她完,意贵妃便瞪了眼怒斥她:“什么没根据的话,也敢在主子跟前卖弄!若不是看在你接生有功的份上,即刻拉下去杖责!”

嬷嬷吓得不轻,连忙跪下磕头:“奴婢知错,贵妃娘娘恕罪。”

瑾修仪颤着血色尽无的唇瓣,声音里流露出无限的害怕:“我的孩子很难养活么?”

宋湘宁忙抬手抹了泪,俯首柔声道:“理那起多嘴饶舌的。咱们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可见是有福分的。怎么会难养活。阿瑶,咱们的福气在后头呢。”

蕙春环视了四周宫人一圈,随后领着他们跪下贺喜道:“恭喜修仪娘娘诞下凤女,奴婢\/奴才恭喜娘娘,恭喜公主。”

瑾修仪目光柔和,嘴角噙了浅浅微笑:“都有赏,都有赏。”

有风声裹着细碎的呜咽打在窗棂上,一时尽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哭声,却在室内酝酿出无尽的悲哀。

皇贵妃倦得不轻,掩口打了个呵欠,不耐道:“深更半夜的,谁在外面鬼哭狼嚎。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咒瑾修仪母女呢。”

话音才落,门外一个太监便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不、不好了!皇后娘娘崩了!”

声落殿楹,碎玉无声。公主低低地哭起来,仿佛在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嫡母而哀悼。月影沈沈,清漏声从远处遥遥飘来,是从未有过的凄凉。烛光

微曳,将绣屏上重叠的山映得隐隐绰绰。有风萧萧穿过户牖,拂起琉璃花樽的几枝素绢梨花,不见雨落,却闻雨声。春魂未语,群芳凄切,悲悲戚戚闻知上星榆,皆不忍恻然,纷纷敛去了清辉,只是垂泪。默默黯黯,痴痴惘惘,风铃咽露,湘竹啼痕。

景宏五年二月七日寅时,皇后虞氏崩,年二十八。帝念后贤,临朝而恸,时人皆福即日辍朝,命百官素服诣章华门哭临,行奉慰礼。斩衰二十七日而除,服素服百日。今皇后饰终之典,匹太祖高皇后丧仪之隆。有廷臣上书言其非礼,帝大怒,责其无臣子心,曰:“何颜对国母!”即日褫职,勒令罢归。帝恸难言,谨稽故典,昭示哀悰,宣之礼官,用崇永谥,谕曰:

“朕维乾坤合德,风化之原;椒掖辅政,义昭千古。皇后虞氏,诞自华宗,嫔于东宫,廿载翼朕,德音不遐。春宫初建,赖其调护;鼎祚既奠,资其肃雍。中闱式礼,九庙承欢,六宫被德仁之召,四海仰坤仪之正。方期琴瑟永偕,翟袆长御,何图瑶星早陨,椒涂遽寂。春秋二十有八,遘疾云亡,朕摧胸失图,攀号无及。昔者长公主乐康、太子章懿,兰芳并茁,玉质早凋,连摧双萼,痛萃一人。皇后抚膺泣血,病由此深;朕亦肠断梦魂,悲逾平生。今灵輴在殡,祖载将行,不有徽册,曷慰幽途?夫“孝”者善承先,“昭”者明内治,“纯”者着朕怀。繄皇后慈范,足当斯称。爰赐谥曰孝昭纯皇后。宝册金玺,藏之庙祏,以传无极。呜呼!彤管有炜,彤史流辉,庶几夜台有知,尚服嘉命。朕当思遗徽,以笃后昆;百官兆姓,亦宜共体至情,同敦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