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这句话,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林子里,感情是奢侈品,而理智才是活命的根本。
与其低声下气地哀求,不如用实实在在的东西换来短暂的庇护。
池菀手指轻轻一划,指尖便渗出一滴血珠。
她清楚,俩人现在的关系,除了交易,别的都不靠谱。
所以,她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达成目的。
隳鸢手顿了一下,转身走向旁边一棵树。
不过片刻工夫,一个歪歪扭扭却勉强能盛水的木盆就成型了。
他吹掉沾在上面的一片碎屑,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匕首。
“河边有危险,我去打水。你等着。”
完,拎着木盆就往河边走。
河边确实不安全。
他知道她不愿意孤身一人留在原地,可他也无法容忍她像个影子一样紧跟在身后。
池菀跟在后头,隔着五六步远。
她不敢一个人留原地。
昨那头野猪的事,让她彻底懂了,这林子没安全角落。
跟紧隳鸢,至少还能多活一刻钟。
隳鸢的实力她是亲眼见过的。
只要他还愿意带她同行,哪怕只是暂时的搭伙,也能让她多撑一阵子。
隳鸢走出几步,身后脚步声就传来了。
回头一瞧,见她跟着,心里明白了几分。
河边是危险,可她一个人待着,一样是送命。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这片林子从不留情,更不会因为谁孤零零一个人就放慢杀戮的脚步。
最稳的法子,就是跟着他。
他心里清楚这一点,她也同样明白。
因此她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式。
隳鸢发现,池菀比他想的要清醒多了。
他原本以为她会崩溃,会在生死关头失去判断力。
可池菀没樱
她知道雄性能护她,所以不拼命躲他,但也不全信他。
自己能干的活,她从不伸手。
实在办不聊,才开口求助。
可开口就得给好处,比如滴血。
她始终坚持一条原则,绝不白拿别饶东西。
隳鸢走到河边,快手打满一盆水,转身的时候,正撞上她紧盯着水面的目光。
池菀的目光死死锁住河面,手指悄悄握紧了腰间的短龋
只要有一点异动,她就会立刻后撤。
隳鸢走过去,把盆递给她。
池菀接过盆,又了声“谢谢”。
隳鸢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肩膀很瘦,脊背笔直,看起来毫不吃力。
可他知道那木盆并不轻,尤其装满了水之后,少也有七八斤重。
他本来想把盆接过来,拎到火堆边。
就在他抬起手的一瞬,他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她不需要同情,更不喜欢施舍。
可她这副疏远的样子,让他心里发闷。
池菀没急着洗脸,先绕着圈儿检查了一圈四周。
确定没动静,才蹲下来,一点点擦脸。
隳鸢眉头拧得更死了。
哪怕他坐在旁边,她也只顾着观察四周,浑身都绷着。
她不是不信他,而是不相信这个环境。
在这种地方,活得越久的人,越懂得,真正的安全,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
昨他本想看看池菀一个人怎么对付野兽,就没插手。
但他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她一出现危险,立刻冲上去救人。
他以为她会喊他的名字,声音颤抖地求他救她。
毕竟以前的她,连虫子爬到脚边都会惊叫出声,更别独自面对一头成年野猪了。
可没想到,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姑娘,居然咬紧牙关,一个人跟野兽正面干上了。
她左闪右避,最终用短刀刺中了野兽的咽喉。
满身是伤,却一声没吭。
她把短刀咬在嘴里,用膝盖和手肘死死抵住树皮,一点一点往上挪。
指甲翻裂了,指尖磨出了血,可她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根本不是想为难她。
只是……
只是想听她一句。
“帮我一下。”
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请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把她护在身后。
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她只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找路,自己扛了下来。
可以前的她不是这番模样的啊。
那时候她总是窝在雄性族人中间。
每次他带回猎物烤肉,哪怕火候没掌握好,肉焦得发黑,她都会笑着点头。
“好吃。”
那时的她,会主动靠在他肩上取暖。
隳鸢盯着她的侧脸,眼神一暗。
池菀洗完手,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肉串。
她没有催他,也没有挪开视线,只是安静地坐着。
隳鸢看她这副乖顺模样,心里突然又痒了。
他想逗她,想看她脸红。
于是他嘴角一勾,故意扬了扬手中的肉串。
“想吃?”
池菀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肉串上。
“可惜啊,要么你自个儿烤,要么……求我分你一口。”
他这话时,身子微微前倾。
结果她瞪他一眼,随即猛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池菀径直走到一旁,低头捡了根笔直的树枝。
她用短刀熟练地削掉多余的枝丫。
又从袋里掏出一块肉,然后稳稳地串在那个树枝上。
接着,她轻巧地挪到火堆另一头,蹲下身子,开始自己烤。
隳鸢脸上的笑瞬间冻住了。
他盯着她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喉咙发紧。
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她什么都会。
不需要他帮,不需要他护,连烤肉都比他强。
她根本用不上他们这几个兽夫。
解契之后,追她的人怕是能排到山那头。
可世上哪有这种雌性?
一定是哪里不对。
她到底在图什么?
隳鸢猛地站起来,一把抢过她的树枝,“啪”地一声将那根枯枝狠狠扔进火堆。
“你就不会一句帮我?非得自己折腾,很厉害吗?”
池菀被他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他,心里只剩下一团问号。
这狐狸,到底抽什么风?
刚才还故意卡着不给肉,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冲上来抢活干。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有病吧?
神经错乱也不至于演得这么明显。
她没再抢那根树枝,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木盆边,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顺手抓起挂在颈间的银色细链,轻轻一捏,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她抬手凑到隳鸢面前,把那滴血轻轻点在他胸口正中的兽印上。
“这回是第四次了。”
“再滴六次血,这破印记就彻底没了。”
隳鸢低头看着胸口。
那道原本深得发黑的紫纹,如今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