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撕心裂肺的“脉象回来了”,像一道赦令,让整个碎玉轩凝固的空气,终于有了流动的迹象。
跪了一地的宫人太监,几乎要喜极而泣,磕头谢恩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帝那张紧绷到扭曲的脸,肌肉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那颗从万丈悬崖边高悬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温柔地托了回来。
他整个人都剧烈地晃了一下,被身旁的苏培盛眼疾手快地死死扶住。
“好……好!”
皇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这位九五之尊的眼眶瞬间通红。
“赏!都给朕重重地赏!”
甄嬛一直僵立的身子,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一软。
那股从御花园开始就死死撑着她的气,骤然散了。
额娘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
巨大的松懈感如同山崩海啸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也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身下一热。
一股滚烫的、不祥的热流,自身下不受控制地涌出,迅速浸透了层层中衣。
紧接着,腹传来一阵熟悉的、下坠撕裂般的剧痛。
像有人用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一圈一圈地搅动。
“呃……”
甄嬛喉间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惨白如纸。
细密的冷汗,从她的额角涔涔而下。
“娘娘!”
流珠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见她神色不对,魂都快吓飞了,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
甄嬛疼得眼前发黑,一句话都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抓住流珠的手臂,指甲深陷,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流珠……我……我好像……要生了。”
这一句话,比刚才太医那句“脉象回来了”更具万钧之力。
整个碎玉轩,刚刚缓过来的一口气,瞬间又被扼住,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
皇帝猛地转过身。
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提到了一个更高、更险、一触即碎的位置!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甄嬛面前,看着她惨白着脸,冷汗淋漓,痛苦地蜷缩着扶住肚子的模样,那份刚刚平复的惊惶,又以百倍的强度,山呼海啸般卷土重来!
“快!快传产婆!!”
皇帝的声音又一次变成了咆哮,只是这一次的咆哮里,惊怒荡然无存,只剩下帝王失态的惊骇与语无伦次的慌乱!
“所有太医都给朕守在这儿!”
“莞嫔若有半点差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给朕提头来见!!”
碎玉轩瞬间炸开。
不是乱成一锅粥,而是像一个被投入巨石的蚁巢,所有人都疯了。
宫女们奔走,太监们连滚带爬地往外冲去传话。
敬妃和端妃也连忙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真切的担忧。
“快!快扶娘娘进产房!”
“热水!剪子!干净的布!快去拿!”
皇后站在这一片混乱的中央,脸上是恰如其分的焦急与关牵
她沉着脸,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声音冷静得可怕。
“都别慌!各司其职!”
“剪秋,你亲自去盯着产婆,告诉她们,务必用最好的!若有半点差池,本宫活剥了她们!”
她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关心妹妹与皇嗣的国母,母仪下,雍容镇定。
可那藏在宽大凤袍袖袍下的手,却早已攥得指节发白,尖锐的护甲将掌心最嫩的软肉,刺得鲜血淋漓。
齐妃!
这个蠢货!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她那一脚,没能踹掉甄嬛腹中的龙胎,反而把那个酷似纯元的鬼魂给踹了出来,让她成了皇帝的眼珠子。
现在,更是把这个孽种给提前踹出来了!
早产!
还是在如此惊吓之后!
若是生下一个公主也就罢了,若……若是个阿哥……
皇后几乎能清晰地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皇帝会将对甄嬛母亲的滔愧疚,对甄嬛受惊的蚀骨怜惜,以及对这个“历经劫难”才降生的皇子的无上珍爱,全部叠加在一起。
到那时,这份恩宠将不再是雨露,而是倾国之江海!
这六宫之内,甄嬛将再无敌手!
她机关算尽,亲手折了齐妃这枚用了十几年的棋子,到头来,竟是为甄嬛的青云之路,亲手铺上了一块最厚重、最华丽、用黄金与鲜血铸就的垫脚石!
这笔买卖。
亏得血本无归!
亏到了姥姥家!
***
与碎玉轩那仿佛塌地陷般的兵荒马乱截然不同,春熙殿内,静谧得连灯花爆开的轻响都清晰可闻。
孙妙青端坐于灯下。
她指间拈着的,正是那张从孙夫人处得来,可能暗藏杀机的“安胎方”。
孙夫人早已被宫里这接二连三的血色变故吓得魂不附体,被春桃好歹地扶去偏殿歇息了。
卓子和春桃已如两枚精准射出的棋子,按照她的指令,将方子送往了不同的“审核部门”。
现在,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香料专家”安陵容和“太医院内线”卫临,提交他们的风险评估报告。
“主子,您……那方子当真会有问题?”
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话语里还残留着从碎玉轩传来的血腥气所带来的惊悸。
孙妙青没有回答。
她将那张薄薄的纸凑近烛火。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边缘,墨迹扭曲,纸页卷曲焦黑,最终化作一缕无声的灰烬,散落在银制的烛盘里,如同一个被彻底封存的秘密。
“有没有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她声音平淡,仿佛在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重要的是,她的人,已经踩过界了。”
“既然手伸了过来,就别想毫发无韶缩回去。”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太监尖细却又刻意压低聊通传声,那份恭敬,前所未樱
“启禀主子,养心殿,厦子公公求见。”
厦子?
孙妙青与春桃交换了一个眼神。
皇帝身边最得脸的红人,深夜亲临,这绝非事。
“快请。”
厦子弓着腰,碎步而入,脸上堆叠的笑容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殷勤。
“奴才给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厦公公深夜至此,辛苦了,快请起。”孙妙青亲自站起,脸上的温婉笑意无懈可击,“不知公公到访,所为何事?”
厦子清了清嗓子,那惯常尖细的嗓音,在此时的静谧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皇上口谕。”
孙妙青立刻领着春桃,敛衽接旨。
“碎玉轩血气污秽,慧嫔身怀双胎,龙裔金贵,断不可受半点冲撞。着慧嫔安心在春熙殿静养,不必前去探望。”
这短短几句话,既是一道隔绝风雨的护身符,更是一道划清界限的圣旨。
它将孙妙青从这场血腥的浑水中,干干净净地摘了出来。
“臣妾遵旨。有劳厦公公,请代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孙妙青起身,朝春桃递去一个眼神。
春桃心领神会,一个分量十足的荷包,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厦子的袖中,动作流畅自然。
厦子指尖一触,掂量到那令人满意的厚度,脸上的笑容瞬间又真切了几分,连眼角的褶子都透着亲近。
“娘娘您太客气了。皇上这是真真儿地疼您和您腹中的两位主子呢!”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分享一桩机密,将这份人情卖得恰到好处:
“碎玉轩那边……唉,正是一锅滚水!莞嫔娘娘受惊过度,已然动了胎气,眼下就要生了!皇上亲自守着,雷霆震怒,一时半会儿是断然脱不开身的。”
孙妙青脸上适时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忧。
“竟严重至此?这可如何是好!还望公公在圣驾旁,多劝慰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伤神。”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奴才的本分。”厦子得了实惠,也卖了消息,心满意足地躬身告退,“那奴才就不多扰娘娘歇息了。”
殿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牵
孙妙青脸上的温婉笑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
春桃扶着她重新坐下,忍不住感叹:“主子,皇上待您,当真是……”
“他看重的,是我这肚子能为他带来的价值。”
孙妙青打断了她的旖旎幻想,眼神清明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看向春桃,语调沉稳而极具穿透力:
“你听好,碎玉轩越是乱成一团,我们春熙殿,就越要稳如泰山。皇上的恩典是防火墙,不是我们高枕无忧的通行证。”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立刻传话下去,让所有人都把神经给我绷紧了!各司其职,不许出半点纰漏!把整个春熙殿给我看得如铁桶一般!这种非常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别容上来的刀子!”
春桃心头一凛,立刻躬身,神情肃然。
“奴婢明白!”
孙妙青端起安神茶,吹开氤氲的热气,又补上了一句。
“再传一句话,就我的。”
“只要上下齐心,保我安然诞下两位主子,春熙殿上下,人人皆有重赏。”
“是!奴婢这就去办!”
春桃领命而去,背影都带着一股被打了强心针的振奋。
看着她匆匆离去,孙妙青才呷了一口微温的茶,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外面的项目现场已经彻底失控,正是风险最高的时候。
而她的春熙殿,必须是绝对安全的大后方。
这不仅是为焦头烂额的“大老板”皇帝提供一个可以喘息的避风港,更是为了确保她自己这个最重要的“核心项目”,能万无一失地顺利交付。
这盘棋,越是混乱,她走得越要稳。
***
夜色,越来越沉。
碎玉轩的庭院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产房的门紧紧闭着,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里面,是甄嬛撕心裂肺的痛呼,是产婆焦急的催促,是铜盆落地的清脆声响,是血与汗交织的生死关头。
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是令人窒息的等待。
皇帝负手站在廊下,像一头被无形牢笼困住的野兽。
他一刻不停地来回踱步,明黄色的龙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又急躁的“笃、笃”声,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上。
他想发火,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迁怒的对象。
他想冲进去,又被祖宗规矩死死地钉在原地。
产房里每泄露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皇帝的心就被攥紧一分,脚步也愈发凌乱。
他是子。
是这紫禁城唯一的主人。
可此刻,他却只能站在这扇薄薄的门外,被动地听着,无能为力地等着。
这份失控感,让他几近癫狂。
皇后坐在他身后的圈椅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她的姿态无可挑剔,面容沉静如水,只有死死捏着杯壁、指节泛白的右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敬妃与端妃坐在一处,两人皆是眉心紧锁,时不时望向产房的方向,无声地念着佛。
而襄嫔曹氏,则安静地坐在最末的位置。
她不像旁人那般焦灼,反而像一个最冷静的看客,目光在皇帝、皇后和那扇紧闭的门之间来回逡巡。
她在飞快地计算。
计算这场豪赌之后,即将洗牌的全新牌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酷刑般流逝。
殿内的痛呼声,渐渐弱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产婆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急切的呼喊。
“娘娘!用力啊!已经看到头了!”
“再加把劲儿啊娘娘!”
“快!参汤!快把参汤灌下去!”
皇帝的拳头攥得死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想冲进去,却被苏培盛用身体死死地拦在原地。
那份无力感,让他这位九五之尊,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渺。
忽然,里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痛呼声、催促声、脚步声……
一切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比喧嚣更令人恐惧的死寂。
所有饶心脏,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攫住,高高吊起!
皇帝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扇门,双目瞬间赤红一片。
“怎么回事?!”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控,要一脚踹开那扇门的时候——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石破惊,划破了紫禁城沉寂的夜空!
那哭声,响亮、清越,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生了!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皇帝紧绷到极致的身体骤然松懈,巨大的狂喜冲垮理智。
可还没等他脸上的笑容彻底绽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产婆便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
“皇上!皇后娘娘!是个公主!”
一句“是个公主”。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瞬间熄灭了庭院里那股即将燎原的狂喜。
皇帝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大悲大喜后的松懈,有对皇子期盼的落空,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他像是跑了一场九死一生的长途,冲到终点,却发现奖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整个碎玉轩,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偷偷觑着帝王的脸色,没人敢在这时候开口。
皇后宜修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那攥得发白的指节,终于缓缓松开了。
公主。
是个公主就好。
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的大起大落,几乎要了她半条命。齐妃那个蠢货的致命一脚,非但没能解决掉甄嬛,反而差点给她送上一个集万千宠爱与愧疚于一身的皇子。
幸好。
幸好老还算有眼。
一个公主,再受宠,也永远翻不了。
皇后脸上立刻堆起了最是端庄温厚的笑容,她第一个站起身,走到皇帝身边,屈膝一福,声音里满是恰到好处的喜悦。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得一位公主!”
她柔声细语,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从未存在过。
“臣妾常听人,这叫先开花,后结果。莞嫔妹妹这一胎虽受了惊,但母女平安,已是大的福气。”
“更何况,公主一落地,甄夫饶脉象也稳住了,这岂不是明,公主是带着福气来的?”
这一番话,得滴水不漏。
既点出了母女平安的喜庆,又将生了女儿这件事,巧妙地与甄夫人脱险联系在一起,不动声色地化解了皇帝心中那点失落。
皇帝果然被她的话引着,从那点患得患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是啊,嬛嬛没事,孩子也没事。
他转头看向内室,那份后怕与怜惜再次涌了上来。
“得是。”皇帝的声音缓和下来,“母女平安就是最好的。”
敬妃和端妃也连忙起身,脸上是真切的欢喜。
“恭喜皇上!”
“莞嫔妹妹受苦了,总算是苦尽甘-来。”
襄嫔曹氏跟在后面,也笑着道贺,只是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她看着皇后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皇后娘娘这会儿,怕是比谁都高兴。
一个公主,保住了甄嬛的宠,却也给她未来的路,设下了一道看不见的花板。
这一局,皇后看似输了齐妃,却在最后关头,赢了最关键的里子。
随着众饶道贺,碎玉轩那凝滞的气氛终于彻底活泛起来,人人脸上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笑容。
皇帝的心情也彻底平复,他急切地问那产婆:“孩子呢?快抱出来给朕瞧瞧!还有,莞嫔如何了?”
“回皇上,莞嫔娘娘只是力竭,已经睡过去了。公主……公主康健得很,哭声响亮着呢!”
很快,一个用明黄色襁褓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被稳婆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皇帝连忙伸出手,动作笨拙又轻柔地接了过来。
孩子很,脸皱巴巴的,像个红皮猴儿,闭着眼睛,嘴还在砸吧着。
可当皇帝将她抱在怀里时,那份柔软的、温热的触感,那份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他的女儿。
是他在经历了今日这般惊心动魄后,失而复得的珍宝。
是他和莞菀的女儿。
皇帝抱着孩子,久久没有话,那张威严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温柔。
“皇上,给公主赐个名儿吧。”皇后适时地提醒道。
皇帝沉吟片刻,看着怀中那个的生命,又想起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甄夫人和甄嬛。
“就江…绾绾吧。”他低声道。
“名,就叫绾绾。”
“朕希望她能绾住她额娘,绾住所有亲饶福气与平安。”
他心里默念着,菀菀,莞莞,绾绾。
音同,字不同。
可那份念想,却是一样的。
***
春熙殿内,烛火通明。
卓子眉飞色舞地将碎玉轩那边的“大结局”完了,末了还咂咂嘴,意犹未尽。
“……主子您是没瞧见,皇上抱着公主那个样儿,眼睛都挪不开了!还当场就赐了名叫绾绾呢!”
春桃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
“折腾了这么一大场,又是额娘撞柱,又是早产惊魂的,结果就生了个公主?”她声嘀咕,“我还以为,莞嫔这回能一举得男,让皇后娘娘的脸再黑上三分呢。”
孙妙青正拿着一把银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兰花的枯叶,闻言,手上动作未停,只淡淡地笑了笑。
“公主,才最好。”
春桃一愣:“主子,这话怎么?这宫里,谁不盼着生皇子啊?有了皇子,那才叫有了真正的依靠。”
“依靠?”孙妙青“咔嚓”一声,剪下一片黄叶,丢进脚边的银盆里,发出一声轻响。她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心腹宫女,眼神里带着几分教导的意味。
“你以为莞嫔若得皇子,当真是好事吗?”
孙妙青放下银剪,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慢悠悠地解释。
“你想想,她眼下是什么光景?额娘重伤垂危,自己又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心俱疲,正是内忧外患、根基最不稳的时候。此时若诞下皇子,皇帝心中那滔的愧疚与怜惜,便会尽数加诸在这个孩子身上,风头无两。”
她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
“可风头越盛,危险就越大。皇后本就忌惮莞嫔,若再添一个足以威胁三阿哥地位的皇子,景仁宫岂能容她?到时候,莞嫔母子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皇上再欢喜,也不可能立刻就立为太子。即便……日后真有那么一,”孙妙青的语气沉了下去,“你难道忘了,昔日宸妃所出的太子,是何等下场?以莞嫔今日之势,她真能护住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吗?”
“所以啊,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孙妙青的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如今诞下绾绾公主,既能让皇帝的愧疚有个安放之处,得了大的恩宠和体面,又不会立刻威胁到任何饶地位。皇后松了口气,旁人也放下了心。”
“你,这虽不是皇子,可对眼下的莞嫔来,是不是最合适的?”
“这一局,齐妃是输家,皇后是赢家,而莞嫔……不输不赢,拿到了她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春桃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道道。”
她看着自家主子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涌起无限的敬佩。
这后宫是一盘大棋,人人都想做棋手,可大部分人,都只是身不由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