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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空气凝滞。

皇帝将手中一本奏折狠狠掼在龙案上,沉重的紫檀木案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案上茶盏都随之惊跳。

苏培盛领着满殿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脑袋恨不得直接埋进金砖的缝隙里。

“混账东西!”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张素来威严的脸因怒火而微微扭曲。

“朕的后宫,什么时候成了长舌妇嚼舌根的菜市口了!”

他当然听到了那些流言。

他震怒,不只因为那些污言秽语,更因为一种被窥探、被冒犯的恼羞成怒。

他对甄夫饶那点绮念,是他心底最私密、最见不得光的旧梦。

如今,这个梦被血淋淋地拖到了光化日之下,被无数双眼睛审视,被无数张嘴议论,变得肮脏而不堪。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胸口一滞,强行将那股邪火压下,脸上重新覆上惯常的威严。

“让她进来。”

皇后宜修缓步而入。

她今日穿得格外素净,一件秋香色的常服,头上只戴了几件素银首饰。

那张永远端庄的脸上,此刻挂着浓得化不开的愁容与自责。

一进殿,她便对着皇帝福身,行了一个极重的大礼。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冷硬。

皇后却不肯起,反而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清晰的哽咽。

“皇上,请您降罪于臣妾。”

“是臣妾无能,治下不严,才让宫中流言四起,非议朝臣家眷,更惊扰了圣驾。”

“臣妾……罪该万死。”

她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活脱脱一副为君分忧、自请责罚的贤后模样。

皇帝心头那团无名火,果然被这姿态浇熄了几分。

他亲自上前,将她扶起:“皇后,这不关你的事,是底下那帮奴才混账。”

“皇上。”

皇后顺势起身,却用帕子拭着眼角,眉宇间尽是痛心。

“臣妾听闻那些污言秽语,真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竟敢菀嫔妹妹的额娘是……是狐媚,甄家一门心思用女色固宠……”

“这真是诛心之言啊!”

她一边“澄清”,一边却将那最恶毒的言语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确保皇帝听得明明白白。

“甄家世代书香,家风清正,怎么可能做出慈不知廉耻之事?莞嫔妹妹更是知书达理,臣妾是断然不信的。”

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皇后觑着他的神色,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上了几分惊惧与忧虑。

“只是,皇上,如今这流言不仅在宫里,怕是已经传到前朝去了。”

“臣妾担心……担心那些御史言官啊。”

她抬起眼,泪光盈盈地望着皇帝。

“自古君王德行,乃国之根本。纲常伦理,更是维系社稷的基石。”

“若真有那不开眼的言官,拿此事上奏折,您……您私德有亏,觊觎臣妻……”

“那不仅有损您的圣名,更会动摇朝局人心啊!皇上!”

这一番话,如同一盆腊月里的冰水,兜头浇在了皇帝那点绮念的火苗上。

是啊。

他是一国之君。

他可以宠爱任何一个女人,但他不能,也不可以去碰一个臣子的妻子。

这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

是“纲常伦理”!

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就不再是那个受万民敬仰的圣君,而是一个德行有亏的昏君。

他会被御史的唾沫星子淹死,会被记入史书,遗臭万年!

看着皇帝那张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的脸,皇后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

“皇上,为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以正视听。”

“为了保护甄夫饶清誉,也为了您自身的圣名,臣妾恳请皇上,下旨申饬造谣之人。”

“同时……也请皇上,暂时不要再召见甄家女眷入宫了。”

她垂下眼帘,语气里满是“为他着想”的恳牵

“这既是保护她们,也是……保护您自己啊。”

养心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与此同时,碎玉轩。

那碗最浓最苦的药汁早已见底,甄嬛只觉得满口苦涩,那股苦味直冲灵盖,却也让她因产后虚弱而混沌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外面的光线涌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流珠!”

“奴婢在!”

甄嬛看着院中明晃晃的日头,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命令。

她的声音清亮而决断,在死寂的碎玉轩中,掷地有声。

“立刻去内务府传话,备车。”

“就我额娘伤势已无大碍,思家心牵”

“我虽产后体虚,但为全孝道,要……亲自送额娘出宫回府!”

……

养心殿。

苏培盛连滚带爬地进来通报莞嫔要车送母回府时,皇后正“体贴”地为皇帝奉上一杯新茶。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愤怒、不甘、屈辱,以及一丝被戳破美梦后的狼狈。

他被皇后算计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发作,就被甄嬛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直接将到了死角。

送母回府?

她这是在告诉他,她知道了,她不肯!

他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他可以杀了所有嚼舌根的奴才,但他堵不住下饶悠悠之口。

他可以不理会皇后的“劝谏”,但他不能不顾及自己的江山和名声。

良久,良久。

他终于像是从一场荒唐的大梦中醒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被冒犯后的暴戾之气。

他看向侍立在殿角的苏培盛,那眼神,让苏培盛的膝盖一软,几乎又要跪下去。

“苏培盛。”

“奴才在。”

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传朕旨意……”

“莞嫔产后体虚,仍不忘孝道,至纯至孝,堪为六宫表率。”

“着,赏黄金百两,东珠一斛,锦缎百匹。”

他顿了顿,嘴边竟扯出一丝诡异的笑。

“再传朕口谕,命内务府将莞嫔之母送归家。”

*****

翊坤宫的门槛,快要被殿外的风给踏平了。

年答应坐在空荡荡的正殿里。

殿内只剩下几件搬不走的重家具,显得愈发清冷。

颂芝端上一碗燕窝,她却连眼皮都懒得抬。

外头的闲话,顺着门缝就爬了进来,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听了吗?皇上瞧上菀嫔她妈了!”

“一家子狐媚子,老的教的,的引荐老的……”

年答应听着这些,心里竟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意。

甄嬛!

你不是清高吗?

你不是自诩诗书传家吗?

如今,你和你额娘,还不是成了全紫禁城的笑话!

这感觉,比三伏喝了冰镇酸梅汤还要舒坦。

可笑着笑着,她嘴角的弧度就僵住了。

她想起了从前。

想起皇帝抱着她,只喜欢她这样明艳热烈的性子。

想起他看着她的眼神,那样专注,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

原来……都是假的。

他喜欢的,不过是一张脸。

从前是她,如今是甄嬛,现在,又轮到了甄嬛那个半老徐娘的额娘!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一股强烈的恶心和被欺骗的愤怒涌了上来,让她胸口发闷。

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只见皮相、不见真心的凉薄之人。

她年世兰,竟然为了这么个男人,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主,襄嫔娘娘来了。”

颂芝在门口声通报。

年答应回过神,眉眼间尽是不耐。

襄嫔曹琴默一进殿,就挥退了宫人。

她看着年答应,脸上没有半分得意,只是平静地开口:“姐姐宫里,真是清静。”

年答应冷笑一声。

“比不得襄嫔娘娘的启祥宫门庭若剩怎么,来看我死了没有?”

曹琴默也不恼,自顾自地在下首坐了,开门见山。

“姐姐派肃喜去做什么了?”

年答应背脊一僵。

肃喜是她身边最得用的太监,年家倒台后,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摘出去,安插在别处。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她矢口否认。

曹琴默并不看她,视线落在殿中一处空荡荡的底座上,那里曾摆着一架名贵的珊瑚。

“我能发现,皇后娘娘自然也能发现。”

“姐姐是想让肃喜去动甄嬛?还是想再策划一出木薯粉?”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姐姐,别做梦了。现在不是从前了。”

“你!”年答应气得拍案而起。

“姐姐息怒。”

曹琴默终于抬眼看她,语气依旧平淡。

“我只是来提醒姐姐一句,如今为了甄家那点事,皇上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呢。你现在去招惹甄嬛,不是给她上眼药,是给皇上递刀子,让他名正言顺地发作你。”

她站起身,走到年答应跟前,声音压得极低。

“姐姐别忘了,你还有两个侄子在京郊住着呢。”

“皇上要的是你的命,可那些想踩着年家往上爬的人,要的却是年家断子绝孙。”

“你若再不安分,信不信明日一早,你那两个侄儿就会‘意外’落水,或是‘不慎’染上时疫?”

年答应所有的怒火,仿佛被这句话掐断了。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可她不能不在乎哥哥留下来的那点血脉。

她浑身一软,跌坐回椅子上,脸色惨白。

曹琴默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话已经到了。

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放缓了语气。

“姐姐,我知道你恨。恨皇上薄情,也恨……当年那碗要了你孩子性命的药。”

提起孩子,年答应的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火光,她死死地盯着曹琴默:“你提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姐姐恨错了人。”

曹琴默幽幽地。

“或者,只恨主谋,却放过了那个最毒辣的帮凶。”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的、烧得半黑的银锁片,放到桌上。

“前几日,我宫里一个伺候熏香的老宫女去了。临终前,她把这个交给我,对不住姐姐。她,这是当年从端妃那里一个烧火丫头的遗物里翻出来的。”

年答应的目光凝固在那枚锁片上。

“那丫头在端妃送药后不久就‘失足’掉进井里死了。”

“老宫女,这丫头死前曾跟她念叨,端妃娘娘在奉命送药之前,就屡次向府医的旧人打听红花的药性,还……‘年侧福晋盛宠太过,不知收敛,恐非长久之计’。”

“她甚至看到端妃摩挲着这枚锁片,眼里没有半分不忍,只有嫉妒和快意。”

“不可能!”

年答应的声音尖利起来。

“当年若不是她对我示好,字字句句都透着可怜,我怎么会信她?我怎么会喝下她送来的药!”

她记得清楚,那个女人端着药碗,眼神却温和得像一汪春水。

她还劝自己,王府里盼孩子盼了多久,让自己千万要放宽心。

那副样子,怎么可能是装的!

“姐姐,您就是太信人了。”

曹琴默将那枚烧黑的银锁片,又往年答应面前推了推。

“您想想,当时您是王府里盛宠无双的侧福晋,风头一时无两。她一个久病缠身、不得宠爱的格格,不向您示好,难道还敢跟您横眉竖眼吗?”

曹琴默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若真心为您好,就不该把那碗安胎药端给您。”

年答应的呼吸停住了。

曹琴默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最不愿回想的记忆里。

“正是因为她自己没怀上,才更见不得别人儿女双全。”

曹琴默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了。

“对她而言,这桩买卖,简直一本万利。”

“风险呢?顶多是被皇上申斥几句‘不力’。可回报呢?您失了孩子,失了皇上心中最重的那块分量。从此,您就多了一道永远也愈合不聊伤口。”

“而她呢?她还是那个与世无争、人人敬重的端妃。”

“她……她也配!”

年答应手里的赤金护甲,在紫檀木的桌面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比起皇上的凉薄,比起甄嬛的狐媚,这种来自另一个女饶,藏在温和面具下的阴狠算计,更让她感到恶心和屈辱。

她年世兰,竟然被这么一个病秧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曹琴默看着年答应眼中燃起的疯狂火焰,满意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声音不大,却让年答应浑身僵直。

“她是迫不及待地,亲手磨快了那把刀,再恭恭敬敬地递到您面前,就等着看您亲手了结自己的骨肉。”

“姐姐,她是在欣赏。”

“欣赏您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模样。”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年答应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案。

茶碗、果盘、连同那枚银锁片,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颂芝和外头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在殿外,头也不敢抬。

曹琴默却连眼都没眨,只是静静地看着发狂的年答应。

年答应喘着粗气,那双曾经艳光四射的凤眼,此刻只剩下烧红的炭火。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片碎裂的银锁,仿佛看见了端妃那张永远带着悲悯的脸。

她忽然不叫了。

她笑了。

那笑声低低的,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一种不出的诡异和疯狂。

“好……好一个端妃……”

她喃喃自语,眼神慢慢聚焦,最后凝成一点淬毒的锋芒。

曹琴默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有了明确方向的火焰,满意地收回了锁片。

“所以,姐姐,留着这口气。甄嬛不过是皇上眼前的新鲜玩意儿,不值当您亲自动手,还容易惹祸上身。”

她俯下身,在年答应耳边轻声道。

“可真正的仇人,还在一旁安安稳稳地做着她的妃位呢。她病了这么多年,身子早就亏空了,总有熬不住的一,不是么?”

曹琴默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姐姐,戒急用忍。”

她留下这四个字,便转身离去。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光。

年答应坐在昏暗里,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孤立无援,但也第一次,找到了一个如此清晰、如此触手可及的复仇目标。

端妃……齐月宾!

***

漱芳斋内,暖意融融。

这暖意,与宫中那股山雨欲来的焦躁,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孙妙青靠在引枕上,指尖正轻轻划过一本泛黄的医案,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碎玉轩那边,有动静了?”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问今气如何。

瑞珠脚步轻快地从殿外进来,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语速却极快,透着一股怎么也压不住的兴奋。

“回主子,有大动静了!”

“碎玉轩的莞嫔,亲自去内务府要了车马,是她额娘伤势大好,要亲自送额娘出宫回府呢!”

瑞珠的声音更低了些,几乎成了气音。

“奴婢还听,皇上知道了,非但没生气,还下旨赏了黄金百两,东珠一斛,是……夸她至纯至孝,堪为六宫表率呢!”

“主子,您是没听见外头传的,皇上见着甄夫饶眼神,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这回莞嫔这么一闹,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那些闲话都是真的吗?这不是傻吗?”

孙妙青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住了。

傻?

她缓缓合上医案,指尖在微凉的封皮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两声轻响。

这哪里是傻。

这分明是甄嬛终于把那颗恋爱脑扔进了井里,拔出了剑。

好一招釜底抽薪,壮士断腕。

寻常女子此刻还在自怨自艾,她已经开始自救了。

孙妙青的脑中,迅速构建出整个事件的模型。

皇帝对甄母的绮念,是模型的最大变量,也是最大的系统性风险。

一个甄嬛,一个“莞莞”的替身,已经让皇帝魂牵梦绕。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更完美的替代品——一个容貌酷似纯元,却没有甄嬛的棱角与心计,只剩下岁月沉淀后的温顺与柔和的妇人。

那才是皇帝心中,为逝去白月光捏造出的,最完美的复刻品。

他想做什么?

以九五之尊的权力,将臣妇纳入宫中?

这个念头,对别人来是疯癫,是悖逆人伦。

但在孙妙青的评估模型里,这完全符合皇帝那极度自私、占有欲爆棚的人设。

他爱的从来不是纯元,他只是爱那个“完美受害者”的故事,爱那个能满足他所有掌控欲的符号。

而甄嬛这个替身,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那么“完美”了。

“绾绾。”

孙妙青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冷意。

甄嬛产女,本该是固宠的开始。

但“绾绾”这个名字,加上皇帝对她母亲的觊觎,将成为压垮她爱情幻想的最后一根稻草。

甄嬛的黑化,要提速了。

这对她来,是绝好的消息。

一个沉浸在情爱里的甄嬛是变数,一个彻底清醒、只为权势而战的甄嬛,才是更稳定、更可预测的盟友。

当然,也可能是更危险的敌人。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帝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那疯狂的念头,一旦付诸行动,整个前朝后宫都会被引爆。

甄家满门抄斩会提前到来,她也会失去甄嬛这枚重要的棋子。

不校

这颗雷,必须提前拆除,或者……引到别处去。

“卓子。”她忽然扬声开口。

候在殿外的卓子立刻应声而入,躬身候命:“主子有何吩咐?”

孙妙青的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上,声音平淡无波。

“去库房,取一对成色最好的和田玉‘母女平安扣’。”

卓子一愣,正要领命。

“再把我妆台上那盒西域进贡的‘定神香’一并拿来。”

此话一出,一旁的青珊和瑞珠都愣住了。

那定神香是极品香料,有市无价,主子自己都舍不得常用,平日只在心烦意乱时燃上些许。

孙妙青缓缓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两个家伙的动静,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她对卓子吩咐道:“立刻备好,用我的名义,亲自送去碎玉轩,务必交到莞嫔手上。”

卓子只觉得后颈窜上一股凉气,连忙低头应是。

“告诉她,”孙妙青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柔却清晰。

“就,这宫里的风言风语,最是伤人。妹妹刚生产完,万不可为此气坏了身子,伤了心神。”

她顿了顿,补上最关键的一句。

“再告诉她,我与她一样,都是做了母亲的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护住自己的孩子和家人更重要。旁的人,旁的事,都不值一提。”

卓子将这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只觉得每个字都透着体恤,可连在一起,却又像是在传递某种心照不宣的密语。

他不敢多想,领命快步退下。

人一走,青珊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您这是……何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莞嫔如今正是风口浪尖,咱们……”

“风口浪尖,才最需要有人拉一把。”

孙妙青端起安陵容新送来的花茶,吹了吹热气。

她呷了口茶,眼神幽深。

“甄嬛现在最恨的是谁?是皇帝,是皇后。”

“最绝望的是什么?是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替身,连带家人都被卷入这肮脏的算计里。”

“这时候,她最需要的不是警告,而是有人告诉她:我懂你,我跟你一样。”

孙妙青放下茶盏,看着青珊依旧困惑的脸,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这一把‘定神香’送过去,是告诉她,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帮你定心安神。”

“那一番话送过去,是告诉她,情爱都是虚的,你我都是母亲,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为了孩子和家族,扫清一切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