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愣在原地,心脏还在狂跳,手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来了。
他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什么也没做,走了?
这比任何直接的逼迫都让她感到困惑和……一种更深的不安。
她抱紧跑回来的安安,孩子温软的身体带来一丝真实感,她却忍不住再次望向顾衍消失的方向,心里乱成一团麻。
远处的街角,顾衍靠在一面冰冷的砖墙上,用力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她受惊的眼神,苍白的脸,
还有自己身体里那股疯狂叫嚣着要冲过去、把她牢牢锁进怀里的原始冲动。
他缓缓抬起刚才下意识蜷缩过的手,盯着它。
刚才那一瞬间,那熟悉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戾念头涌上来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胸口那阵熟悉的、沉闷的、令人呼吸困难的堵塞福
他停住了。
他感受到了。
他甚至……试图给它贴上标签(谭景明的那该死的“命名”)。
是“恐慌”?不。
是“愤怒”?也不全是。
最后,他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词——“拧巴”。
对,就是“拧巴”。
难受得要命。
然后,在那股力量推着他向前迈步之前,他选择了……后退。
虽然只是一步,并且落荒而逃。
他慢慢握紧拳头,又松开。
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第一次“练习”,笨拙,狼狈,毫无风度可言。
但,他确实……刹住了车。
顾衍背抵着冰冷的砖墙,粗糙的触感透过薄羊绒衫渗入皮肤。
他仰起头,大口呼吸着深秋清冽的空气,试图压下方才在公园里几乎要冲破胸膛的躁动。
手心的汗被风吹得发凉,那股熟悉的、想要摧毁和占有的暴戾仍在血管里嗡嗡作响,
只是这一次,被一种更陌生、更费力的克制强行摁了下去。
“拧巴。”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谭景明的方法蠢得令人发指,但……似乎有那么一点用。
至少,他刚才没有像头失控的野兽一样扑上去。
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支咬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了几声才点燃。
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下一步。
维持距离,练习刹车——他知道这是对的,但被动等待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得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完全束手无策。
……
几后,林晚发现家门口的报箱里,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是榨,不是广告,也没有任何署名。
第一,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她以前在A市很喜欢的那家老字号糕点铺的杏仁酥。
她警惕地看着那盒子,最终原封不动地扔进了垃圾桶。
是顾衍吗?
他用意何在?
第二,是一本崭新的画册,一位她非常欣赏却极其众的插画师的作品集,国内很难买到。
她站在门口,拿着那本画册,手指微微发抖。
他连这个都知道?
这种精准的投其所好,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毛骨悚然。
第三,是一张cd,用素白的纸包着,上面一个字也没樱
她鬼使神差地放进播放器,流淌出来的是一首舒缓而略带忧赡大提琴曲,旋律陌生却直击心底。
她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抱紧了膝盖,只觉得一种巨大的荒谬和不安将自己淹没。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更没有现身。
只有这些沉默的、价格不菲的“礼物”每日准时出现,像某种阴魂不散的提醒,宣告着他的存在和……令人费解的转变。
她不敢碰那些东西,一律让保镖处理掉。
但那种被无声窥视、被细致了解的感觉,像细密的蛛网,层层缠绕上来,让她坐立难安。
第四,礼物没有出现在报箱。
下午,她带安安去附近的室内游乐场,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笨拙地靠近,递给她一只巨大的、柔软的向日葵毛绒玩具,然后迅速走开。
向日葵的花心里,插着一张卡片,上面只有打印出来的一句话:「它叫向日葵,因为它总是向着太阳。」
没有落款。
林晚抱着那只几乎有半个安安大的向日葵,站在色彩鲜艳、充满孩子欢声笑语的游乐场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无所不在。他甚至能渗透到这里来。
她几乎是仓皇地带着孩子逃回家,反锁了所有门窗。
当晚,她犹豫再三,拨通了林阳的电话。
“他又来了,是不是?”
林阳的声音立刻绷紧,带着压抑的怒火,
“姐,别怕,我这边快好了,很快就能让他再也烦不了你!”
“不是…”林晚的声音有些发虚,
“他…他没露面。只是…送东西。”
“送东西?”
林阳愣了一下,随即语气更加阴沉,
“黄鼠狼给鸡拜年!姐,什么都别碰,直接扔了!他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林晚握紧电话,
“阳阳,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疲惫。
这种无声的、诡异的纠缠,比直接的冲突更消耗她的心神。
电话那头的林阳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决心和冷厉:
“不管他想干什么,他都快没机会了。姐,再给我一点时间。”
挂断电话,林晚看着被扔在角落那只巨大的向日葵,金色的花瓣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它叫向日葵,因为它总是向着太阳。」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猛地走过去,抓起那只向日葵,想把它塞进储物间的最深处。
指尖触及那柔软的面料时,她却顿住了。
这不是恐吓,不是威胁,甚至不像是一种追求。
这更像是一种……笨拙的、偏执的、令人极度不安的……示好?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交织的战栗。
她松开手,向日葵掉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直接露出獠牙。
至少那样,她知道该如何反抗,如何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