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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偏殿中被铁链束缚,尚能苦中作乐与系统斗嘴的燕丹不同,咸阳宫的正殿内,是一片肃穆而高效的景象。

嬴政高踞王座之上,玄衣纁裳,冕旒垂珠,遮掩了他部分面容,却更添威严。

他刚刚以雷霆手段,彻底清算了吕不韦的残余势力,用无可挑剔的礼数和不容置疑的王权,“请”这位权倾一时的仲父归家养老。

同时,大力提拔楚系外戚及其他忠于自己的新生代官员,如李斯、王绾等人,迅速填补权力真空,将朝政大权牢牢攥在手心。

如今的秦国朝堂,再无掣肘,真正做到了只有一个声音——秦王嬴政的声音。

他处理政务时,专注、果决、条理清晰,对律法、军事、农事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下达的指令精准而高效,俨然一副勤勉睿智、雄心勃勃的明君典范。

殿下的臣子们,无不被这位年轻君主日渐增长的威势和才干所折服,或敬畏,或钦佩。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副冷硬威严的面具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就在听取一位郡守关于漕运改革的冗长奏报时,嬴政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令角那座静静滴漏着时间的铜制更漏。

水滴坠落,发出规律而清晰的“滴答”声,在他耳中却被无限放大。

滴答。

……算算时辰,丹……应该已经醒了吧。

滴答。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锁链困住,会是怎样的神情?是茫然无措?是难以置信?还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滔愤怒?

滴答。

他一定在愤恨吧?恨他如此对他,用这种……这种羞辱的方式,剥夺他的自由。

嬴政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王座扶手上收紧,指节泛白。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奏章上,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却仿佛变成了燕丹可能出现的,充满惊惧和厌恶的眼神。

是的,尽管下令打造锁链的是他,亲手在水中下药的是他,决定将燕丹囚禁起来的也是他,但事到临头,嬴政却发现,他竟然……不敢去见燕丹。

他害怕。

害怕推开那扇偏殿的门,迎接他的不是往日温和的浅笑,不是纵容的无奈,而是冰冷的质问、愤怒的斥责,或者更糟的、彻底的绝望和憎恨。

那任何一种反应,都足以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仅靠偏执维系的心,彻底击碎。

他在心里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是燕丹逼他的!是他先退缩的!是他不愿意给他哪怕多一点点确定的爱和回应!他别无选择!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他!

这些话,在独处时,在朝堂上发号施令时,似乎还能勉强支撑他的决心。可一旦想到要面对燕丹本人,这些自我安慰的借口就变得苍白无力,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甚至可以是卑劣、疯狂。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无法忍受燕丹眼中可能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想要离开的念头,那种可能性,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

那条冰冷的铁链,锁住了燕丹的身体,又何尝不是将他嬴政自己的灵魂,也一同囚禁在了名为“恐惧失去”的牢笼里?

他们是两只困兽,被同一条锁链捆绑,互相折磨,又无法分离。

终于熬到政务暂告一段落。

嬴政挥退众臣,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良久未动,内侍心翼翼地上前请示是否传膳,嬴政才恍然回神。

他沉默片刻,哑声道:“将膳食……送到偏殿去。寡人……亲自去。”

内侍低眉顺眼地应下,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大王竟要去那处……关着安秦君的偏殿?还要亲自送膳?

当嬴政提着精致的食盒,一步步走向那座被他特意选在僻静处的偏殿时,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越是靠近,他的心跳就越快,呼吸也愈发急促,甚至有种浑身发麻,手脚冰凉的错觉。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面对千军万马都能面不改色的自己,竟会因为去见一个被自己锁起来的人,而紧张恐惧到如簇步。

他在殿门外站了许久,久到跟随的内侍都开始不安地交换眼神,才终于深吸一口气,仿佛奔赴刑场般,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嬴政低着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视线死死地盯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榻上的人。

他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这让他如芒在背。

他机械地走到殿内唯一一张案几旁,将食盒放下,然后动作僵硬地,一盘一盘地将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和一碗粟米饭端出来,摆放整齐。

整个过程,他都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沉默着,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没有抬头,双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垂在身侧,喉咙发紧,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话:

“用……用膳。”

完这两个字,他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害怕听到任何回应,僵直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连呼吸都屏住了。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菜肴的热气在空气中缓缓升腾,勾勒出无比尴尬和紧张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