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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狸也走到窗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排灯笼的烛火此刻突然“噗”地一下暗了半截,像是里面的灯油燃尽了一样。

院子变得一片漆黑,他们两个什么都看不见。

顾砚辞能感觉到李慕狸的不安,他宽慰她道。

“别怕,有我在。你先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身体重要。”

李慕狸点零头,她眉心间还带着一股忧愁。

她坐回桌前,解开湿掉的布条,伤口果然又渗血了,并且被水泡了许久,边缘还泛着红。

顾砚辞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布条和金疮药,递到她手里,注意力却没离开过窗外。

他瞥见那灯笼的烛火一下明一下暗,好像熄灭了,又没有完全熄灭。

他们两个隐约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给灯笼添油。

“顾砚辞,”

李慕狸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我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听到了童谣,很吓人,里面有一句剥骨藏柴下,你……这个义庄的柴房里会不会真的迎…”

顾砚辞的手顿了顿,刚想安慰她不要多想的时候,却听到屋子外传来沈行舟的声音。

很淡,却清晰地透过门缝传进来。

“晚饭来了。”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顾砚辞站起身,走到门边,心地拉开一条缝。

沈行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粥、一碟咸菜。

他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却好像比刚才多零什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麻烦你了,多谢。”

顾砚辞打开门,虽然是在感谢,可是他心里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不过沈行舟只是把托盘放在桌上,他没多停留,只是又叮嘱了一句。

“夜里真的别乱走。”

他完转身离开,脚步依旧轻得像没有重量。

房门再次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粥的热气和窗外的雨声。

李慕狸看着碗里的粥,却没什么胃口。

粥很稀,上面飘着几点油花,颜色也偏暗,像掺了什么东西。

她抬头看顾砚辞,发现他也在盯着粥看,眉头皱得很紧。

“别喝。”

顾砚辞低声:“这粥不对劲,我们还是吃路上买的干饼吧。”

李慕狸点零头,把碗推到一边。

两人坐在桌前,谁都没话,只有一味的开始啃生硬的饼子。

两个人艰难的果腹,好不容易吃完以后,顾砚辞走到床边,把书箱放在床头,他从里面掏出桃木片和几张符纸,递给李慕狸一些。

“你先休息,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李慕狸点头,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需要先休息,也没有拒绝顾砚辞的好意。

今夜无星,夜里黑漆漆的,烛火很快就燃到磷。

芯子“啪”地爆出一点火星,房间里的光骤有骤无。

顾砚辞把桃木片攥在手心,他指腹磨过上面粗糙的符纹,视线落在李慕狸身。

她睡在床上,头微微歪着,呼吸渐渐平稳,许是实在累极,她睡得俏脸微红。

不过她的眉头始终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顾砚辞轻手轻脚地把桌上的空碗挪到角落。

他又从包袱里扯出件薄外套,搭在她肩上。

做完这一切,顾砚辞才走到窗边,背对着门坐下,目光落在那扇糊着旧纸的窗上。

窗外的雨声了些,却刮起了风,风裹着落叶,“哗啦哗啦”打在窗纸上,像有人用指甲轻轻挠着,细碎又刺耳。

他本就没打算真睡,只想着闭目养神,可刚合上眼,就觉得后颈发僵。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有双眼睛,正隔着什么东西,死死盯着他的后背。

不是沈砚舟的眼神,沈砚舟的目光冷而锐,像刀。

可这道目光,黏腻又阴冷,像蛇的信子,不断的顺着他的皮肤往上爬。

顾砚辞猛地睁开眼,他手里的桃木片瞬间握紧,指节泛白。

他没回头,也没出声,只是慢慢转动脖颈,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

门栓好好插着,桌下空无一物,床底也没有阴影,除了他和睡着的李慕狸,房间里再没有别的活物。

可那窥探感还在,甚至更浓了。

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一步步挪到窗边。

窗纸已经被雨水泡得发潮,他用指尖轻轻抠开一道细缝,往外看。

院子里的青石板被风吹得干干净净,只有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转得又急又乱。

沿墙根的那排灯笼还在晃,绿色的烛火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

没有任何人影。

门轴没响,走廊是空的,柴房和厢房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连沈砚舟之前消失的方向,都静得像没人去过。

只有风在院子里乱撞,“呜呜”地哭着,把落叶吹得漫飞,有的撞在灯笼上,有的贴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脚步声。

顾砚辞皱紧眉头,又往缝外看了半晌。

还是没人。

可那窥探感却突然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只留下他后颈的凉意,提醒他刚才不是错觉。

顾砚辞松了口气,却没敢放松警惕,他把桃木片别在腰后,又走到门边,确认门栓插得牢固,才重新坐回窗边。

夜越来越深,烛火彻底灭了,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绿光,映得地上一片斑驳。

顾砚辞靠在墙上,眼皮越来越沉,却不敢闭上。

他怕自己一闭眼,那窥探感又会出现,更怕睡着后,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伤害李慕狸。

他就这么半睁着眼,听着风声、落叶声、灯笼纸的哗啦声,熬了一整晚。

而李慕狸,睡得并不安稳。

她陷在一片混沌的梦里,梦里是雾隐镇的瓷窑,窑火熊熊,烧得空气都发烫。

她被绑在瓷窑旁边的柱子上,镇长的瓷珠眼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李伯公举着狐骨杖,一步步朝她走来。

可奇怪的是,她没听到镇长的狞笑,却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哭喊。

“痛……浑身都痛……”

那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李慕狸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觉得他们绝望又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