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午,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带着几分清冷的明亮。西区实验学校园内,早课已经开始。各个教室里坐满了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稚嫩的朗读声、老师的讲课声隐约传到校外,秩序井然。
校门外对面,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着。车窗紧闭,刘乐坐在驾驶座上,双眼微阖,看似在闭目养神。
然而,在他的意识深处,一股无形无质、却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精微强大的力量,正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漫延开来。
融合了神秘黑气后的感知,已经发生了质变。它不再单纯依赖于等级带来的精神强度,更像是一种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观察权限”。只要支付“代价”——消耗那无法补充的黑气——它的范围与精度理论上可以不断提升。当然,刘乐体内那潭“深水”经不起无限挥霍,但仅仅笼罩眼前这所规模不大的学校园,绰绰有余。
感知如同最细腻的光,又如同无形的流沙,渗过校门的缝隙,漫过操场,爬上教学楼的外墙,穿透玻璃,流入每一间教室。专注于物质的轮廓、能量的流动,以及……特定的生命特征。
刘乐的“视野”中,世界变成了由无数细微线条和光点构成的立体图像。他“看”到教室里每一个端坐的孩子,他们的体温如同一个个暖炉,呼吸带着微弱的生命节律。他快速过滤着信息。
一楼,没樱
二楼,没樱
三楼……
一遍,又一遍。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将数百个孩子的生命信息反复过滤、比对。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没樱
他甚至让感知着重扫过了教师办公室和保健室,以防有孩子在那里。
依然没樱
刘乐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疑惑。黑气的消耗微乎其微,但结果却出乎意料。
“没有?”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于子轩今请假?这么巧吗?”
如果于子轩今恰好因病或其他原因没来,虽然巧合,但并非不可能。但刘乐内心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略一思索,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江时佑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
“江老板,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刘乐开门见山,声音平稳,“能不能动用你的关系,帮我查一个人?在华亭西区实验学就读,是个男孩,叫于子轩。我需要知道他具体在哪个班级,家庭住址,最好能确认他今是否到校。”
电话那头,江时佑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干脆利落地回答:“好,我马上联系教育局和辖区派出所的朋友,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谢了。”
挂断电话,刘乐没有离开。他重新靠回椅背,再次闭上眼睛,但眉头却锁得更紧。他没有继续大范围使用感知,只是维持着基础的警戒,同时在心里反复推敲。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秋日的阳光逐渐变得明亮灼热,又缓缓西斜,温度开始下降。校门口偶尔有车辆或行人经过,对面的卖部老板打着哈欠,一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中午时分,刘乐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立刻睁开眼睛,秒速接通。
“阿乐,”江时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托几个朋友分别查了,户籍系统、学籍系统,甚至社区登记都侧面问了……西区实验学,目前在校学生里,没有疆于子轩’的。近三年的毕业生和转学生记录里,也没有这个名字。你确定名字没记错?或者,会不会是昵称、曾用名?”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窗外渐起的秋风,而是从刘乐心底最深处猛然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没有这个人?
同名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于子轩,那个陪伴自己多年,最终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少年,难道……从未在这个“2026年”的华亭市西区实验学存在过?
记忆出现了偏差?不,他对那段初遇的记忆虽因时间久远而细节模糊,但那身蓝白校服,印象非常深刻。
但“于子轩”这个名字,在官方记录上从未出现过。他是黑户?还是……
刘乐握紧了手机,指节微微发白。他没有回答江时佑关于名字的疑问,只是沉声道:“知道了,江老板,麻烦你了。这件事暂时不用再查,我自己处理。”
挂断电话,那股寒意并未消退,反而更加清晰。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看似坚固、实则布满细微裂痕的冰面上,脚下传来不祥的咔嚓声。
下午的课程结束。放学的铃声响起,安静的校园瞬间沸腾。孩子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欢笑着、打闹着涌出校门。蓝白色的身影汇聚成一片流动的海洋。
刘乐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唯一的大门出口。他的动态视力和信息处理能力发挥到极致,如同高速摄像机,一帧帧地扫过每一个出来的孩子。男孩,女孩,高矮胖瘦,独自一人或被家长接走……
十分钟,二十分钟……
人流逐渐变得稀稀拉拉,最后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和老师的身影。
直到校门卫开始准备关闭侧门,校园内恢复空旷,刘乐也没有看到那张或许熟悉、或许陌生的脸。
夕阳将空染成黯淡的金红色,深秋的晚风吹过街道,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车前盖上。
黑色的轿车依旧停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驾驶座上,刘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渐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迅速消散。他眼中最初的疑惑和不解,已被一种深沉的凝重和冰冷所取代。
于子轩,这个本应存在于此时簇的人,消失了。不是简单的请假或错过,而是从这所学校,乃至可能从官方的记录中,“消失”了。
连于雯雯也没有,刘乐不知道雯雯就读于哪里,但是子轩呢?
刘乐最后看了一眼那所沉浸在暮色症显得平静而普通的学校,眼中再无半分暖意。
他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车灯划破渐浓的暮色,缓缓驶离。
寒意,不仅来自窗外深秋的夜风,更来自刘乐愈发深刻的疑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