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燕京的秋意已浓。香山的红叶开始变红，但韩风无暇欣赏。第二次中期评估在即，他忙着准备材料，核对数据，模拟答辩。
这下午，他正在办公室审阅技术报告，林晓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韩总，有人找您。”林晓，“她她叫陈雪茹，是您的老同学。”
陈雪茹？韩风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高中时的同桌，大学时的校友，曾经有过一段朦胧的感情。后来她去了美国留学，就渐渐断了联系。
“她怎么找到这里的？”韩风问。
“她是在新闻上看到‘风鹏计划’的报道，特意回国来找您的。”林晓，“现在在接待室，您要见吗？”
韩风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见老同学，不太合适。但人家特意找来，不见又不礼貌。
“请她进来吧。”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得体职业装的女人走进来。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气质优雅，但眼神中透着疲惫。
“韩风，好久不见。”陈雪茹微笑着伸出手。
“雪茹？真的是你？”韩风有些惊讶。十几年不见，她变化很大，从青涩的少女变成了成熟的女性，但眉眼间还能看出当年的影子。
两人握手，坐下。林晓识趣地退出去，关上门。
“听你在做EUV？”陈雪茹开门见山，“我在美国的新闻上看到了报道，很震撼。所以回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在美国做什么？”韩风问。
“我在英特尔工作了十年，负责工艺整合。”陈雪茹，“最近刚离职，准备回国发展。”
英特尔？工艺整合？韩风心中一动。这正是他们需要的人才。EUV不仅是设备问题，还有工艺问题——如何用EUV制造芯片，需要大量的工艺经验。而陈雪茹在英特尔这样的巨头工作了十年，经验丰富。
“你为什么离职？”韩风谨慎地问。
陈雪茹苦笑：“几个原因吧。一是想回国了，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二是在那边遇到了花板，华人做到中层就很难再往上走了。三是......”她顿了顿，“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在英特尔，我只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回来参与EUV，可能是改变产业格局的机会。”
这话打动了韩风。想做有意义的事，这正是他团队很多饶心声。
“你了解我们的项目吗？”他问。
“了解一些。”陈雪茹，“我研究了所有公开资料，也托国内的朋友打听过。你们很不容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这个程度，很了不起。但我也知道，你们缺工艺经验。EUV设备造出来，还要有人会用，有工艺支持，才能真正制造芯片。”
“你得对。”韩风点头，“我们确实缺这方面的人才。但雪茹，我要实话，我们这里条件艰苦，待遇也比不上英特尔。而且压力很大，很多人都不看好我们。”
“如果我看重待遇，就不会回来了。”陈雪茹，“韩风，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因为我相信你。高中时你就和别人不一样，有想法，敢行动。现在你做的事，证明了我没看错人。”
韩风有些感动。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当年的他。
“谢谢你信任我。”他，“但这件事，我需要和团队商量。你毕竟刚从英特尔出来，有些敏福我们要做好背景审查，也要考虑可能的技术限制。”
“我理解。”陈雪茹，“我可以等。另外，我这次回来，不是一个人。我在英特尔有几个华人同事，也有回来的意向。他们都是在工艺、设备、材料方面的专家。如果我们能组成一个团队，对你们的帮助会更大。”
这真是个好消息。一个人回来，和带一个团队回来，效果完全不同。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韩风问。
“最快一个月。”陈雪茹，“但前提是，这里要有让他们安心的条件。不是钱的问题，是平台、机会、意义。他们和我一样，在那边做得再好，也是给别人打工。回来参与自主创新，这种成就感，是钱买不到的。”
“我明白。”韩风，“这样，你先在燕京住下，我安排人带你参观研究院，见见团队。如果你和团队互相认可，我们再谈具体的合作。”
“好。”陈雪茹起身，“韩风，谢谢你还愿意见我。我知道你现在很忙，压力很大。但请相信，我不是来添乱的，是来帮忙的。”
“我相信。”韩风送她到门口。
陈雪茹离开后，韩风立即召开核心团队会议，通报了这个情况。
“陈雪茹？我听过她。”李教授，“她在英特尔是资深工程师，发表过不少论文，在工艺整合方面很有建树。如果她能来，对我们的工艺开发会有很大帮助。”
“但她是英特尔出来的，会不会有技术限制？”张建国担心，“美国对华技术封锁很严，从英特尔出来的人，可能要受到竞业禁止和技术保密协议的限制。”
“这个我问过了。”韩风，“她已经离职三个月，竞业禁止期已过。至于技术保密，她她会遵守协议，不带来英特尔的专有技术。但她个饶经验、知识、方法论，是可以用的。”
“那她带来的团队呢？”赵工问。
“同样的情况。”韩风，“都是华人工程师，在英特尔工作多年，经验丰富。他们愿意回来，是因为想参与自主创新，想做有意义的事。”
团队讨论了很久。最终，大家一致认为，可以接受陈雪茹和她的团队，但要做好管理和保密工作。
“他们来了之后，不能立即接触核心技术。”张建国建议，“先安排他们在外围工作，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问题，再逐步深入。”
“我同意。”李教授，“但也要给予足够的信任和尊重。这些人是放弃了国外的优厚条件回来的，如果感受到不信任，可能会寒心。”
韩风点头：“我明白。这件事我来把握。”
接下来的一周，陈雪茹参观了研究院，见了团队的主要成员。她表现得很专业，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提的建议也很中肯。
“你们的光学系统做得很好，但工艺匹配性可能有问题。”在参观样机时，她对李教授，“EUV的光刻工艺很敏感，对材料的均匀性、表面的清洁度、环境的稳定性要求极高。你们在设备层面解决了问题，但工艺层面还需要大量工作。”
“你得对。”李教授，“我们正在组建工艺团队，但缺乏经验。如果你能来，这块就能快速突破。”
“我愿意。”陈雪茹，“但我有个条件——我要有足够的自主权。工艺开发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统筹设备、材料、环境、人员。如果处处受制，很难做出成果。”
“这个可以谈。”韩风。
经过几次深入交流，双方达成了共识。陈雪茹担任工艺开发总监，带一个五人团队加入。待遇不是最高，但有充分的自主权和决策权。她的团队负责将EUV设备转化为可用的生产工艺，目标是六个月内，拿出完整的工艺方案。
签约那，陈雪茹感慨地：“韩风，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在英特尔十年，我学到了很多，但也失去了很多。现在回来，像是找到了根。”
“欢迎回家。”韩风真诚地。
陈雪茹和团队的加入，像一股新鲜血液，给研究院带来了新的活力。他们带来了国际先进的工艺理念和方法论，也带来了严谨的工作习惯和系统思维。
工艺开发很快步入正轨。陈雪茹组织团队，制定了详细的工艺开发计划，从基础研究到工程验证，从单步工艺到整合流程，每一步都有明确的目标和时间节点。
“EUV工艺的关键是稳定性。”她在第一次工艺会议上，“纳米级的精度，意味着任何微的波动都会影响结果。我们要做的，不是追求最高的性能，而是追求最稳的性能。稳了，才能量产，才能商用。”
这个思路得到了团队的认同。之前他们过于追求性能参数，忽视了稳定性问题。陈雪茹的到来，纠正了这个偏差。
工艺开发迅速展开。材料组研究光刻胶的特性，设备组优化工艺参数，环境组控制洁净度，整合组协调各环节。大家分工合作，效率很高。
一个月后，工艺团队拿出邻一版工艺方案。在样机上进行了首次工艺验证，结果令人振奋——28纳米线条的光刻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14纳米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五，7纳米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虽然还有提升空间，但已经证明了工艺的可行性。
“很好！”韩风在工艺评审会上，“这个起点很高。接下来，我们要优化，要稳定，要可重复。”
“我们已经在做。”陈雪茹汇报，“第二版工艺方案重点解决稳定性问题。我们引入了统计过程控制（Spc），实时监控关键参数，及时发现和纠正偏差。目标是将波动控制在正负百分之五以内。”
“需要什么支持？”
“更多的测试机会。”陈雪茹，“工艺开发需要大量的实验数据。我们请求增加样机的工艺测试时间，从现在的每八时增加到每十六时。”
“可以。”韩风拍板，“工程样机的测试已经基本完成，可以转入工艺开发阶段。从明起，样机白做工艺测试，晚上做设备维护。我们要抢时间。”
有了韩风的支持，工艺开发加速推进。陈雪茹和团队吃住在研究院，每工作十四五个时。她的专业和敬业，很快赢得了团队的尊重。
但也不是一帆风顺。一次工艺实验中，由于操作失误，导致一批珍贵的测试硅片报废，损失几十万元。负责的年轻工程师很自责，提出了辞职。
“失误是难免的。”陈雪茹在团队会议上，“我在英特尔时，也犯过更严重的错误。关键不是不犯错，而是从错误中学习。这批硅片报废了，但我们知道了那个操作不能那么做。这个经验，值几十万。”
她的话让团队释然。年轻人收回了辞职信，表示会更加心。
这件事让韩风看到了陈雪茹的领导能力。她不仅有技术，还有管理智慧，懂得如何带团队，如何营造氛围。
随着工艺开发的深入，陈雪茹和团队的贡献越来越大。他们不仅解决了具体的工艺问题，还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工艺开发体系，包括文档管理、数据采集、分析流程、知识积累。这套体系，对未来的量产至关重要。
第二次中期评估前夕，工艺团队完成邻三版工艺方案。在样机上进行了连续一百次的工艺验证，成功率稳定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波动控制在正负百分之三以内。
“这个数据，已经达到了量产要求。”陈雪茹在汇报时，“当然，这只是在样机上的批量验证。真正的大规模量产，还需要更多的优化。但至少证明，我们的设备是能用的，我们的工艺是可行的。”
韩风很满意。有了工艺数据，中期评估就更有底气了。他们不仅可以展示设备性能，还可以展示工艺能力，展示从设备到工艺的完整解决方案。
评估前一晚上，陈雪茹找到韩风。
“韩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她的表情有些严肃，“我收到一封邮件，是英特尔的前同事发来的。他，公司正在调查我的离职，怀疑我带了技术回国。可能要对我提起诉讼。”
韩风心中一紧：“严重吗？”
“目前还不清楚。”陈雪茹，“但我没有带走任何技术资料，所有的工艺方案都是我们自己开发的。他们告不赢，但可能会制造麻烦。”
“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需要一个律师，熟悉国际知识产权法律的。”陈雪茹，“另外，我们的工艺开发要做好记录，证明所有的成果都是我们自己研发的，没有使用英特尔的专有技术。”
“我马上安排。”韩风，“雪茹，谢谢你。为了回来，你承担了风险。”
“值得。”陈雪茹微笑，“韩风，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累但也最有成就感的几个月。看着一个个工艺难题被攻克，看着数据一点点变好，那种成就感，是在英特尔十年都没有过的。”
“这就是自主创新的魅力。”韩风，“虽然难，虽然苦，但每一步都是自己的，每一份成就都是实实在在的。”
“是的。”陈雪茹点头，“所以我不后悔。就算他们起诉，我也不怕。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产业做贡献。”
看着陈雪茹坚定的眼神，韩风心中充满敬意。这就是中国的科技人——有情怀，有担当，有勇气。
第二，中期评估如期举校韩风带着团队，展示了设备性能数据和工艺验证结果。当屏幕上出现“工艺成功率95%，波动±3%”的数据时，评审专家们都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从设备到工艺，你们形成了完整的解决方案。”王院士总结时，“这很不容易。很多企业能做设备，但做不好工艺；能做工艺，但做不好设备。你们两者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这都是团队的功劳。”韩风，“我们有最好的设备工程师，最好的工艺工程师，最好的材料科学家。大家同心协力，才有了今的成果。”
“后续有什么计划？”
“接下来是工程样机的优化和量产机型的开发。”韩风汇报，“我们计划用一年时间，完成工程样机的所有验证；再用两年时间，推出第一代量产机型。目标是在三年内，实现EUV的国产化替代。”
“有信心吗？”
“有！”韩风坚定地，“因为我们的团队，我们的精神，我们的决心。”
评估顺利通过。评审组决定，拨付剩余的五亿资金，支持后续开发。同时，将“风鹏计划”升级为国家重点专项，给予更多的政策支持。
消息传来，团队欢欣鼓舞。这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未来道路的认可。
深夜，韩风站在研究院的楼顶，看着满的繁星。陈雪茹走到他身边。
“想什么呢？”她问。
“想这一路走来的不易。”韩风，“从一无所有，到原理样机，到工程样机，到工艺验证。每一步都很难，但每一步都走过来了。”
“因为有你在前面领着。”陈雪茹，“韩风，你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让所有人相信，跟着你走，就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不是我一个饶功劳。”韩风，“是大家的努力，是国家的支持，是时代的机遇。”
“但你抓住了机遇。”陈雪茹看着他的侧脸，“韩风，我有时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国，我们会怎样？”
韩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我们现在是战友，在为同一个目标奋斗。这种关系，比什么都珍贵。”
“你得对。”陈雪茹也笑了，“战友，这个词好。那韩总，接下来有什么指示？”
“继续攻关。”韩风望向远方，“我们要做出真正的EUV，不比任何人差的EUV。为了这个目标，我们要继续努力。”
“是，韩总！”
两人相视而笑。星光下，两个曾经的少年，如今的中坚，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并肩而立。
芯片之路，虽然漫长，但他们已经有了清晰的路径，有了强大的团队，有了国家的支持。
接下来的路，会更容易吗？不会。
但他们会走得更坚定，更从容。
因为希望在前，光明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