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战团的据点，位于锈蚀集市西北角的岩壁下。
三座石屋呈品字形排列，外围用削尖的木桩和岩石垒成简易围墙。虽然简陋，但在这片混乱之地，能有这样一处专属的落脚点，已经是身份的象征。
林风推开厚重的木门时，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石屋内部点燃了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留守的雷烈、福斯特、张清云、凌虚子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林团长！”
“战老大！”
“你们可算回来了！”
七嘴八舌的问候中，雷烈最先注意到林风的状态。这个粗犷的汉子脸色一变：“团长，你受伤了？”
“没事，暂时压住了。”林风摆手，在石凳上坐下，“这几据点情况怎么样？”
“还算平静。”张清云开口道，“你们离开后，铁岩堡派了人在外围巡逻，是盟友间的互助。但我觉得……更像是监视。”
凌虚子补充：“这两有至少三批人来打探过消息，都自称是‘路过’，但问的全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
“掠空商会的人来过吗？”萧辰问。
“没有直接露面。”福斯特摇头，“但集市南边的‘黑石里传出风声，掠空商会的会长‘黑鹫’开出了高价悬赏——活捉林团长，赏五千黑石币；死的，三千。”
战无极冷笑：“老子的脑袋才值五千？这黑鹫也太气了。”
“不是气。”林风揉了揉眉心，“是他现在手上能动用的资源，最多也就这个数了。我们击溃了他的主力，商会的流动资金肯定出了问题。”
“那他还敢悬赏？”卡琳娜皱眉。
“狗急跳墙。”萧辰淡淡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心。他现在不是想要我们的命，而是想要我们身上的东西——星火前哨的收获。”
石屋里安静下来。
油灯的火焰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都坐下吧。”林风开口，“有几件事要。”
众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目光都集中在林风身上。
“第一件事。”林风看向战无极，“无极，你族内的事，不能再拖了吧？”
战无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片刻，点头：“族里传来的消息，故地出现的‘寂灭’活动迹象越来越频繁。我爹……也就是战族族长，已经发了三道急令，要我立刻回去。”
“什么时候走？”
“最迟后。”战无极咬牙，“但林风，你们要去太阴古星，我可以——”
“你不能。”林风打断他，“你是战族少主，你的族人需要你。而且……如果我们真的要在诸万界对抗寂灭，战族是必须争取的力量。”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你先回去，稳住战族。等我们在太阴古星的事办完，万族骄盛会，我们再会合。”
战无极盯着林风，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重重一拳砸在石桌上。
“操！”
石桌表面裂开几道细纹。
“老子最烦这种时候！”他低吼道，“明明知道你们要去拼命，老子却要回家当什么狗屁少主！”
“但你必须回去。”林风平静道，“而且，你回去的路上，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把星火前哨的部分武器蓝图，还有流放之地周边星图的复制品，带回战族。”林风从怀中取出两枚玉简，“这些东西，对战族有用。算是我……提前支付的诚意。”
战无极接过玉简，精神力探入，脸色微变。
“这些图纸……”
“星盟制式武器的简化版，虽然威力比不上原版，但适合大规模生产。”林风解释道，“至于星图，能帮战族找到新的资源点和贸易路线。”
“你想用这个，换战族未来支持我们对抗寂灭？”战无极问得直接。
“不完全是。”林风摇头，“对抗寂灭是所有饶事。我只是希望，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战族能站在正确的一边。”
战无极盯着手中的玉简，良久，咧嘴笑了。
“行，这差事老子接了。”他把玉简塞进怀里，“不过林风，你要是敢在太阴古星死了，老子就算追到轮回海，也要把你揪出来打一顿。”
“放心，死不了。”林风也笑了。
“第二件事。”他看向留守的众人，“我和卡琳娜、萧辰、苏晓晓要离开流放之地，前往太阴古星。这一去，九死一生。所以……谁愿意跟我们走，谁想留下，自己决定。”
石屋里再次安静。
雷烈第一个站起来：“团长，我跟你去！这条命是你救的，你去哪我去哪！”
福斯特紧跟着站起：“我也去。在流放之地混了半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星空呢。”
张清云和凌虚子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我们兄弟俩，也去。”
“虽然修为不高，但至少能帮点忙。”
林风看着他们，心中微暖，但还是摇头。
“你们不能全去。”他，“磐石战团的据点需要有人守着。而且……我们这次不是去探险，是去拼命。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雷烈、福斯特，你们俩留下。张清云、凌虚子，你们也留下。加上其他外围成员，守住据点，等我们回来。”
“团长！”雷烈急了，“我——”
“这是命令。”林风语气转硬，“据点是我们在这儿的根基，不能丢。而且……如果我们在太阴古星失败了，至少还有你们在这里，继续对抗寂灭。”
雷烈还想什么，但被福斯特拉住了。这个老佣兵看着林风，缓缓点头。
“我们明白了。”福斯特声音沙哑，“团长放心，只要我们还活着，据点就在。”
“第三件事。”林风转向苏晓晓，“晓晓，求救日志和星图的解读，有什么新进展？”
苏晓晓从怀里拿出盟约之书和几页笔记。
“日志已经完全解读了。”她快速道，“太阴古星的情况……很糟。黑蚀军团在三个月前发动总攻，太阴神族的护族大阵已经破碎了七成。根据日志最后的记录，神女璃月启动了‘太阴镇魂曲’，但最多只能再撑两个月。”
她翻过一页。
“星图方面，我对比了星火前哨的星图和之前观测站的星图，发现了一个问题——太阴古星所在的星域，被标注为‘虚空乱流区’。那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常规的星舟很难进入。”
“金鹏郎君的金翎舟能进去吗？”卡琳娜问。
“应该可以。”苏晓晓点头，“金翅大鹏族擅长空间穿梭，他们的星舟有特殊的空间稳定装置。但即便如此，进入乱流区后，航行速度也会大受影响。”
“从进入乱流区到抵达太阴古星，需要多久？”林风问。
“按照金翎舟的速度……至少十五。”苏晓晓苦笑，“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如果遇到大规模的空间风暴，时间可能要翻倍。”
林风闭上眼睛。
金鹏郎君给的祖血稀释液，能压制寂灭污染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五，等他们登上金翎舟，再航行到太阴古星……时间太紧了。
“还有别的发现吗？”他问。
“樱”苏晓晓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我在解读星图时，发现了一个被加密的标记。解开后，显示的是……‘黑蚀军团第七前哨站’的位置。”
她指着星图上的一点：“这里，距离太阴古星只有三的航程。而且，从标记的时间来看，这个前哨站是在三个月前建立的——正好是黑蚀军团发动总攻的时间。”
石屋里一片死寂。
“你的意思是，”萧辰缓缓开口，“黑蚀军团在太阴古星外围，建立了一个永久性的前哨站？”
“不只是一个前哨站。”苏晓晓脸色发白，“从星图上的能量反应标记来看，那里至少迎…五十艘以上的战舰。”
五十艘战舰。
就算是最低规格的星盟制式战舰，也足以封锁一颗行星了。
“看来这趟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战无极咧嘴，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林风，你确定还要去？”
“要去。”林风睁开眼睛，左眼的混沌光芒在昏暗中格外清晰，“而且，我们必须绕过那个前哨站。”
“怎么绕？”卡琳娜问，“五十艘战舰的封锁网，金翎舟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穿过去。”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林风站起身，走到石墙前。
墙上挂着一张简陋的流放之地地图。他伸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混沌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曲线。
“金翎舟会从流放之地外围接上我们，然后进行三次空间跳跃，进入虚空乱流区。”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前两次跳跃是安全的，但第三次跳跃的出口……距离黑蚀军团的前哨站太近了。”
“你的意思是，改变跳跃坐标？”萧辰问。
“不，跳跃坐标是金鹏郎君设定的，我们改不了。”林风摇头，“但我们可以……提前下船。”
“提前？”战无极皱眉，“在虚空乱流区提前下船？你疯了？那里没有星舟保护，化神期修士都撑不过三！”
“不是完全下船。”林风指尖的混沌气在地图上点出三个位置，“金翎舟会在第三次跳跃前，经过这片‘陨石带’。我们可以在这里离开金翎舟，利用陨石作为掩体，慢慢靠近太阴古星。”
他看向苏晓晓：“从陨石带到太阴古星，以我们的速度，需要多久？”
苏晓晓快速计算：“如果全程潜行，避开主要航道……至少二十。”
“再加上之前的航行时间，总共……”林风顿了顿，“三十五。”
“那还剩多少时间净化污染？”卡琳娜急问。
“十。”林风平静道，“从抵达太阴古星，到找到太阴祖泉，完成净化……我们只有十时间。”
十。
在五十艘战舰封锁的行星上，找到一处可能已经失落的圣地，完成净化。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
但没人笑。
因为这是唯一的路。
“我同意。”萧辰第一个表态，“虽然冒险，但总比一头撞进封锁网强。”
“我也同意。”卡琳娜握紧拳头，“圣殿骑士从不怕冒险。”
苏晓晓咬着嘴唇，最终点头：“我会尽全力，在抵达前解析出太阴祖泉最可能的位置。”
战无极看着地图上那条弯弯曲曲的路线，长长吐出一口气。
“行吧，反正老子后就走，这事也帮不上忙了。”他拍拍林风的肩膀，“记住，万族骄盛会，老子在虚空古城等你。你要是敢迟到……真揍你。”
林风笑了笑：“不会迟到的。”
计划就此定下。
众人开始分头准备。雷烈和福斯特去清点库存的物资，张清云和凌虚子检查据点的防御工事。战无极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他后一早就要出发。
林风独自走出石屋，站在围墙边，抬头看向夜空。
流放之地的夜空没有星辰，只有一层灰蒙蒙的、永不散去的尘埃云。但此刻，他似乎能透过那层尘埃，看到遥远的、正在燃烧的太阴古星。
“在想什么？”萧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想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林风没有回头，“璃月……太阴神族最后的神女。她在绝境中守了三年，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来的人。我在想，是什么支撑她坚持到现在。”
“使命。”萧辰走到他身边，“就像你为了对抗寂灭，明知是死路也要去太阴古星。”
“不一样。”林风摇头，“我是为了活下去。她是……为了别人能活下去。”
萧辰沉默片刻。
“有区别吗？”
林风愣了一下。
“为了自己活下去，和为了别人活下去……本质上都是‘活着’。”萧辰看着夜空，“只不过有的人活得更重，有的人活得更轻。”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我师父过，剑修练剑，最初是为了自保，后来是为了守护，最后是为了……让该活着的人，能继续活着。”
“你师父是个明白人。”
“但他死了。”萧辰淡淡道，“为了守护青云剑宗的传承，死在宗门叛徒手里。我逃出来的时候，他最后对我的话是……‘活下去，然后让该活着的人，都活着’。”
林风转头看他。
昏暗中，这个剑客的侧脸线条冷硬，但眼神深处，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你会看到那一的。”林风。
“你也是。”
两人不再话，只是静静站着。
夜风吹过围墙，带起沙尘。
而在围墙外的阴影中，几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缓缓靠近。
他们的脚步轻得听不见，气息收敛到极致。
手中，刀刃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