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咎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站起身来,盯着顾承章的眼睛,掷地有声地问道,“你不会觉得孤不敢把你送到洛邑吧?这么有恃无恐。”
顾承章没来由心头一跳。赵咎好像不是什么修行者,身上却能释放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威压,让他心跳咚咚加快。
“我不是有恃无恐,而是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殿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有反抗的能力吗?”
赵咎摇了摇头。
“你被姬晨旭追捕,齐居然敢收留你。姜临和姜飞叶是什么人?会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让罪大周子?无利不起早而已。”赵咎坐回椅子上,略带气馁地道,“他们给你承诺了什么?孤加倍给你便是。”
顾承章摇了摇头。
“那你刚刚,在孤的身上看到了什么?”赵咎重新端起茶杯,“实话实,孤便放了你。”
顾承章心里挣扎许久,最后还是低声道,“饕餮纹。”
啪一声,茶杯从赵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他猛然站起,揪住顾承章衣领,厉喝道,“你什么?再一遍!”
顾承章看着他充血的双眼,心中打突,好生后悔了那句真话。随便编个什么不行吗?这下倒好,触碰对方逆鳞了。
“我没什么。”
“你了,刚刚的,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啊。”顾承章除林赖想不出第二条路,“我,破军剑上有饕餮纹,没什么。”
赵咎一怔,松开他的衣领,顺手把他推到一边。
侍女也松开了剑柄。
顾承章暗骂自己蠢货,不会话就别话,给自己惹祸上身。
赵咎沉默半晌,突然道,“也罢,你看出来就看出来吧。非逼你改口,和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孤告诉你一件事,孤不是修行之人,却喜欢喝鹿血,尤其是刚刚放出来的热血,孤看见了就控制不住,一定要喝。”
“这没什么奇怪的,鹿血壮阳,很多人都喝。”顾承章赶紧道,“要不是穷,我也喝。”
赵咎面带痛苦,继续道,“孤看到有人受伤流血,也想喝一口!”
这话震得顾承章耳朵嗡嗡响。
这件事被赵咎深埋,只有身边侍女知晓,但由此带来的巨大压力已经让他处在崩溃的边缘。
赵咎撕开衣服,露出胸口一段饕餮纹,“看到没有?时候没有这么大,现在长大了一些,对血肉的渴望就越来越压制不住。但是,春祭的时候,我一看到你,反而在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惊惧,是不是很可笑?”
“殿下,我只是一介贫民,你……”
“是啊,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本能反应?大周子我都不怕,你为什么能惊了我?”
顾承章挠了挠发痒的头皮,吞吞吐吐地道,“我的师父是熊崇,也许,他在我身上种了什么蛊,让你心有不安。”
这也得通。但赵咎没有完全相信。
“那嗜血是怎么回事?解释!”
老子又不是你师父,解释个锤子。顾承章心里暗骂,嘴上却道,“可能,大概,你胸口的饕餮纹对你有影响。”
“点我不知道的!”
“就是饕餮纹影响了你的心智,表现为嗜血,或者易怒。”
“是啊,是啊……”赵咎呐喃自语道,“那怎么解呢?”
“我不知道。”顾承章赶紧把这个问题抛给别人,“你得问问身边的修行者,或者太卜之类的人。”
“不能问的,一问别人就知道我是个吃饶凶兽,父王也会废了我。不能的。”
不能你就别啊,找上我是怎么个事!顾承章心里开始着急,这样的秘密,他也不想知道,免得对方灭口。
赵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放心,我需要有人帮我,而不是杀掉所有知情的人。”
还好不是失心疯。顾承章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干笑道,“殿下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出去的。我能走了吗?”
赵咎把破军剑握在手里,沉声问道,“海市法宝万千,孤本来是寻找压制嗜血的灵药,但一眼看到这把剑,便觉得热血沸腾,什么也要得到;握在手里,更有一种踏实和安详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顾承章望着这把剑,陷入了沉思。这把剑被打造出来以后,被轩辕黄帝赐予战将应龙,助其斩杀蚩尤八十一兄弟;剑下亡魂过多导致戾气冲,黄帝遂将其封印于北斗第七星——瑶光星郑
历经数千年,这把剑千年后,大周王朝星象师观测到瑶光星异动,派三千死士深入极北冰原,在星陨之地掘出此剑。剑出之时冰川崩裂,百兽匍匐,三千人葬身冰原,被随军大祭司以封符镇压,重新投入冰封之中,不知所踪。
也不知为何,这把剑竟重现海剩
顾承章望着剑柄的饕餮兽首,突然明白它嘴里衔着的半块陨铁就是封印。
“这样的绝世神兵非常有灵气,开智之后甚至会有剑灵,它会在冥冥之中召唤它的主人。也许,您此番就是受此剑灵召唤而来,成为它等待了数千年的主人。”
赵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你得对,有道理!”他开始兴奋起来,“怪不得握着它就很安心,原来是这样。”
赵咎是秘密前来求药,这把破军剑算是意外之喜;而顾承章的话也证明了他不是怪兽,而是这把宝剑的主人。此人不能死,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以后才有机会向世人揭开这个秘密。
这趟来得太值了!
他望向顾承章的眼神也变了,从不屑变成了热切,眼眸熠熠生辉,好像看着一块巨大的金疙瘩。
顾承章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你他妈不会是想现在就把我生啃了吧?还是有什么龙阳之癖?老子宁愿被你吃了也誓死不从。
赵咎第一次看到对方脸上流露出害怕的表情,安慰道,“你不能被姬晨旭抓到,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
“不要!”
侍女被顾承章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心想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他见了鬼一样的反应也让赵咎有了三分怒意,握紧了手中的破军剑。
“孤将你编入贴身卫队之中,每日以面具盖脸,自然无人能查到你,即可护你周全,为什么不愿意?”
“啊。”顾承章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连忙找补道,“回殿下,我是熊崇的大弟子,虽然不能返回苍楚给他老人家惹事,但师父的教诲却一直记在心里,志在修行,不享富贵。多谢殿下呵护之意,感激之至,告辞。”
“姜临是个人。别人出的价高,自然会把你卖掉。但孤不会。你揭开了压在孤心中的巨石,此举算是投桃报李,没有加害你的心思。侍卫只是掩护你的身份,孤在太子府中给你一清幽之所,自行修炼,不会给你派任何任务,也不会打扰你。如何?”
“只怕姜临也不会轻易让我脱身。”顾承章苦笑道,“还是算了吧。”
“孤自有安排。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顾承章不吭声了,但腹诽不已:这不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吗?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