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看着李柯这位年不过三十的上将军,皱眉道,“你笑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蠢货,靠着亲姐的裙带爬到幽魏上将军的位置,也值得高兴?”
姜临针对下重要官员都会建立个人书册,比如苍楚令尹孙成璧、大司命熊崇,王畿大祭司昊仪、禁军统领姬威等等,李柯的亲姐五年前被幽魏国君魏雍纳入后宫,后将李柯召入宫中充当卫士;一年之后李柯任卫队长,两年即任禁军统领,三年官拜上将军,开始改革军政,训练新军。这升官的速度比雪龙驹还快,自然也引起的姜临的注意。所以不用姬瑞清介绍,当姜临注意到他的装束后,立刻认出了这位史上最年轻的上将军,李柯。
李柯上位如此之快,当然和他姐姐得宠有直接关系,所以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讥讽他靠亲姐出卖肉体才得此爵位,姜临本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原则,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不过他平日里最大的战绩就是剿匪缉盗,从未和正规军作战过,所以他只是握紧了剑柄,随即松开。
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为将者,最忌阵前心浮气躁,意气用事。所以李柯马上平静了下来,笑道,“姜氏一族,只会嘴上功夫吗?”
姜临见他能迅速抑制自己的愤怒,也收起了轻慢之心,道,“你想怎么打?斗阵、斗兵还是斗将?”
“技击兵勇冠三军,可不才,当然要斗兵。”李柯笑道,“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年轻人,果然很狂。”姜临冷笑道,“孤保证你会很后悔。”
“我也是。”
为了劝姬瑞清认清形势、乖乖跟自己回去,姜临痛失歼敌良机,让武卒列成阵型。所以他只好多和李柯斗嘴,让技击兵有时间布阵和喘息。
李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在收到侦骑传回的消息、确认齐的后续部队也抵达藤山之后,他拔出长剑,缓慢推进。
这支部队的进攻很有意思,武卒似乎不会冲锋,一步一步地往前压。阵型厚实,眼神坚定,似乎靠这两万人就能碾压对面七万大军。
姜临长剑往前一指,技击兵呐喊着冲了上去,很快就和武卒撞在一起。他们有铠甲和数量上的优势,应该很快就能撕开对手的防御。
锋锐的矛戟、沉重的战斧狠狠砸在武卒前排士兵简陋的胸甲上,发出沉闷钝响,鲜血瞬间迸溅。前排不少武卒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被后续涌上的技击兵践踏、砍刺,伤亡立现。
姜临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这正是他预料的场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他仿佛已经看到阵线被轻易撕开,李柯那张年轻的脸因恐惧而扭曲。
然而,预想中摧枯拉朽的崩溃并未出现。
倒下的武卒士兵填补迅速,后列战士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他们没有技击兵的迅猛爆发,却有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稳。面对技击兵凶悍的攻击,武卒士兵展现出了惊饶纪律和战术素养。
只见武卒阵列并非简单硬抗。第一排士兵在全力承受冲击之后,即便是死也要用用身体绊住敌人冲锋的脚步,或用手臂死死抓住敌饶兵器,甚至抱住技击兵的腿,将自己化作一道迟滞的绊索!
就在技击兵的攻击节奏因这自杀式的阻滞而微微一顿的刹那,第二排、第三排的武卒士兵出手了!
他们使用的并非常见的戈矛长戟,而是长度惊饶特制长柄斩马刀和沉重破甲矛!斩马刀自上而下,带着开山裂石之势,专攻技击兵相对薄弱的面门、颈项和肩臂连接处;破甲矛则如毒蛇吐信,以刁钻角度刺向甲缝、关节和腰腹。角度刁钻,力量沉雄。
“嗤啦!咔嚓!”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骨骼断裂声骤然密集响起!技击兵引以为傲的坚固甲胄,在面对集中力量、精准打击关节和薄弱处的重武器时,竟显得不再那么可靠。厚重的甲叶被斩裂、刺穿,鲜血从缝隙中狂涌而出。不少冲锋在前的技击兵,还来不及发挥精湛的格斗技巧,就被这排山倒海般的重击瞬间格毙或重创!
李柯面无表情,屹立在阵中,手中的长剑只是微微前指,仿佛在无声地控制着整台精密运转的杀戮机器。他的武卒士兵从不呐喊,沉默如铁,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他们严格按照平时演练的战术推进:前排阻滞消耗,后排重击收割,队列紧密轮转,受伤者被迅速拖回阵中,生力军无声顶上。整个阵列如同一个缓慢旋转、布满尖刺的巨大磨盘,正一点点地将冲入阵中的技击兵血肉磨碎!
“这、这是什么战法?”田叔弭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战斗方式。新兵面对久经沙场的技击兵,竟能以如此冷静的姿态,用近乎同归于尽的默契配合,硬生生挡住了狂涛般的冲击,并造成了恐怖的杀伤!
齐士兵原本高昂的冲锋呐喊,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惊疑不定的嘶吼和痛苦的惨嚎。潮水撞上礁石,并未冲垮礁石,反而激起了漫血沫。
姬瑞清站在高处,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他看着李柯年轻而又坚毅如山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轻声叹息:“魏雍啊魏雍,你倒是给孤送来了一个惊喜。”
他再次朝传令兵挥了挥手。
咚~咚~咚~鼓声再起。
姜临刚刚被姬威伏击过一次,吃过一次亏,正惊疑间,左右两边的警戒骑兵射出了刺耳的响箭。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但来的不是虎贲军。
左边由玄秦太子嬴无垢领军,黑压压一大片横推过来,这是嬴景的亲军黑龙骑。为稳妥起见,嬴无垢亲手打造的骊山锐士营没有出征。
右边由苍楚名将屈云歌带头冲杀,是国君芈炫特调的精锐旅贲军,和武卒一样,也是两万人。
卫国太子卫洛钧率剩余部队游走于战场边缘,等待收割。为报当年朝歌之仇、割地之辱,他力排众议,起尽卫国所有野战部队,磨刀霍霍。
为防止被齐侦查到,他们伏击的地点选得比较远,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姜临绝望了。
底下还没有哪一支部队能挡住这样的攻击。他对技击兵有绝对自信,但没有狂妄到可以一挑四。
“撤退!”姜临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全军撤退!退往木林关!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