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清楚,这是最后的谈判,是打是和,全在这两个年轻人三言两语之间。
“韩太子,你很清楚,在十万大军面前,再坚固的城池,攻破只是早晚的事情。何不听我一言,以地易地?免得打起仗来,生灵涂炭。”
“大王既然有这样的慈悲心肠,又何必大兵压境,步步紧逼?”韩博武轻笑道,“不如就此撤兵,你我二人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你知道我不会湍。新城压制我东进之路百余年,寡人今一定要搬开它,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唉!”韩博武长叹一声,“两国交战,向来都要找个借口,发布檄文,比如伐不臣、清君侧什么的。你倒坦诚,演都不演了。”
“没拿出来而已。”嬴无垢取出一卷布帛,“要是谈不拢,我就要用他来激励三军将士攻城了。”
“请便。不过我比较好奇,上面写的什么?”
“檄文很长,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收容刺客叶孤鸿,包庇逆贼嬴无殇。”
“别瞎,我没有,不可能。”
“你那么聪明,猜猜我会不会在乎?”
“那倒是。”韩博武轻笑道,“那你也猜猜,我明明知道新城守不住,为什么还是一定要守?”
“王室的荣誉感,给风韩百姓一个交代。”
韩博武笑了,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我没你想得那么深。我只知道一件事,打起来,即便你最后占了新城,最少要伤亡三万人。短期内你要修整,没有力量再次进攻。要是不打,你这十万兵马,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只会占领更多的土地,屠戮更多的百姓。”
“是吗?”
“你很贪,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的狼子野心。新城是不够的,阳翟是不够的,甚至风韩都是不够的。你要洛邑、要大梁、要郢都,要尽下九州!”韩博武收起微笑,严肃地道,“除非风韩所有百姓都拼光了,否则,只要有一人尚存,都会和你死磕到底。”
嬴无垢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对手。
他们之前见过,但嬴无垢对他的印象很一般。沉静,内敛,并无惊艳之福如今看来,确实看了他。
他微笑问道,“上次腊祭,本王印象最深刻太子,你猜是谁?”
“肯定是姜卫济,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有君临下之志。”
嬴无垢摇了摇头。“绣花枕头,空有其表罢了。”
“那就是芈云樟了,和你有冲突,据还被他压了一头。”
“草包一个,懦夫。”
“那我就猜不出来了。”韩博武笑道,“不会是我吧?”
“不是。是卫洛钧。”
韩博武想起来了,那个喜欢绷着个脸,不苟言笑的卫国太子。“他啊,为什么?”
“当时不知卫国发生了什么,他和亲随讲了一句话: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韩博武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同道中人啊。以后遇到了,一定请他喝酒。”
“你和他有几分相似,我很喜欢。所以放你回去准备,本王亮就要攻城。顺便告诉你,若是选择开战,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韩博武淡淡一笑,“那便来吧。”
完,两人拨转马头,各自归营。
“拉起吊桥,关上城门,快,快!”
随着守门郎的呼喝,吊桥缓缓升起,大门也重新关紧,并用粗壮的木桩死死顶住。
暴焕迎上来,扶他下马,急切地问道,“殿下,怎么样?”
“不太好。谈崩了。”
“谈崩了就谈崩了,除非把这座城给他,否则一定要打的。”暴焕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我们守备很足,最少可以支撑一年。”
韩博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问道,“攻城,什么最有效?”
“投石车、吕公车、井阑,都非常有效。”
“是内应。”韩博武深吸一口气,“城中戒严,各部队只能通过你的将军府来调动,不得随意离开指定防区。违者,斩!”
“喏。”
“夜间换防,需要勘察虎符和密令?。换防时,需当值将领与接防者同时出示半符,暗记每日由你亲笔书写。无密令换防,当即剿杀。?
“好。”
“还有,”韩博武继续交待,“关键的地方,比如瓮城闸门、箭楼值守每两刻钟轮换,交接时需复诵当日密令。城防各节点设置烽台,遇内应作乱时点燃黄色狼烟,传遍所有防线。?”
“即办。殿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暂时没有了。这里风大,我不能久呆。城头就交给你,巡视一圈后,我去你的将军府,居中调度。嬴无垢明才攻城,但这个饶话不能信,不定今晚就会夜袭,让弟兄们一定要心。”
“遵命。”
韩博武紧了紧狐皮大衣,试图抵挡呼啸的寒风。暴焕神色黯然,太子虽然也是修行者,身体居然弱到此番地步,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侍卫牵过来一匹骏马,韩博武摆手拒绝。他沿着城墙慢慢走,离开了暴焕的视线。
沿途不断有士兵行礼,韩博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城下密布的拒马桩。这些削尖的木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桩间还埋着浸油的麻绳。
“传令下去,上墙的军士配发双份干肉。”韩博武忽然开口,“还有,明日破晓前,让火房熬三大锅姜汤,务必要滚热。”他记得幼时随父王巡视边关,老兵们总寒夜里有口热汤喝,比金盔铁甲更暖人心。
侍卫愣了愣,随即拱手应诺。
直到日落西山,城墙点起火把,韩博武才结束巡查,返回将军府郑
“见过太子殿下。”
娇滴滴的声音吓了韩博武一跳。新城是军事重地,不过暴焕还是设法找来六名侍女伺候,随意一瞥,居然还颇有姿色。
韩博武苦笑道,“暴焕什么时候染上这个臭毛病了?得亏玄秦夜枭阁的杀手没有女人,要是这样就混进来,岂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一个侍女笑道,“殿下笑了,您那么年轻,怎么会是老命?”
其余侍女也咯咯咯笑起来,冲淡了几分紧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