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鬼域深处,祭坛附近。
魏思文的脚,距离顾承章的额头只有三寸之遥。顾承章眉心剧痛,神魂摇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个邙山鬼域,轰隆隆地剧烈震动起来。
灰蒙蒙的祭坛上空,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窟窿之外,是一片璀璨、冰冷、浩瀚无垠的星空。
魏思文的脚停下了,抬头看着空。自从他的亡灵有意识后,他就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北斗七星,在窟窿后方清晰可见,散发出耀眼的星辉。
紧接着,七道由星辰之力构成的银色光柱,精准无比地贯穿而下,瞬间笼罩了顾承章,并将魏思文弹开丈余。
“啊!”
顾承章发出一声咆哮。
澎湃如海的星辰之力涌入他干涸的经脉、受损的脏腑、每一寸血肉。他沐浴在银色的光芒中,闪闪发光。
力量涌入,远超他承受极限时,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被对方踩扁了。
魏思文踉跄后退数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北斗星辰?何人敢逆乱阴阳,强行干预幽冥之事?!”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怒与忌惮。这星辰之力,磅礴精纯,绝非寻常修士所能引动。
顾承章缓缓站起。
他的经脉被强行拓宽,丹田真元不仅补满,更是暴涨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恐怖层次。
默渊剑感受到主人身上那浩瀚的力量,发出欢快而高亢的剑鸣,剑身之上覆盖了一层银色星辉,不停流转。
此刻的顾承章,暂时拥有了掌控部分星辰法则的境界。不过他的面孔苍老了许多,气质也有所不同。
他抬起那双星辉流转的眸子,锁定了前方的魏思文。
“你,要杀他?”
平静的声音,却带着星辰运转般的宏大与冷漠,在祭坛上回荡。
魏思文握紧了长枪,冷冷地问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熊崇。他的师父。”
“好手段。归墟上境,居然是这般光景,不多见。他擅入簇,不该死吗?”
“不该。”
“为什么?这是我的宫殿,擅闯王宫的人,哪个不该死?”
“他是我的弟子,你便不能动。”
“你不讲理。”
“你也不讲。”
魏思文咆哮一声,周身死气爆发,无数怨魂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哀嚎,整个祭坛的温度骤降,地面开始凝结出黑色的冰霜。他双手结印,引动整个邙山鬼域的阴气,长枪化作一条巨大无匹、鳞甲森然的冥龙,张牙舞爪地扑向顾承章。
他拥有黄泉简多年,全力一击下,居然蕴含着一丝黄泉简赋予的幽冥法则,足以镇压大修行者的元神。
顾承章只是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的默渊剑,剑尖遥指冥龙。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繁复的咒文。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朝着前方,一剑挥出。
“北斗司命,星辰寂灭。”
一道凝练的银色细线,自剑锋之上斩出。
细线无声无息地掠过空间。
那威势滔的幽蓝冥龙,在被银色细线触及的瞬间,如同炉火中的茶水,连哀鸣都未曾发出,便从头至尾,寸寸瓦解,消散成最本源的阴气,随即又被无处不在的星辰之力全部净化。
银色细线去势不减,如流星划过,直接穿透了冥龙,斩在了后方魏思文的身上。
“不!”
魏思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他的龙袍被撕裂,眼中那燃烧了千年的幽蓝魂火,此刻也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他死死地盯着浑身笼罩在星辉中的顾承章,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修行近千年又如何,拥有黄泉简又如何,照样一剑镇压。
这好像不是归墟境能做到的事情。
“星力贯体,不可能持久。你、你……”
“以后不为难他,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敢半个不字,老夫今将整座邙山全部夷平。”
魏思文眼中魂火骤然放大,愤怒到了极点。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威胁。
但熊崇的话似乎又不是威胁,只是在讲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像老爹对儿子,“你不好好吃饭,我就打你。”
当儿子的都怕这句话,因为他真会这么干。
魏思文一声长叹,微微点头,魂体爆散成漫飞舞的光点,随即消散于无形。
祭坛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笼罩顾承章的七星光柱逐渐黯淡、消失。空中的窟窿也迅速被周围翻滚的雾气重新填补。
顾承章眼中的星图隐去,澎湃的星辰之力也如同潮水般退去。一股无法形容的的极致虚弱感,如同万丈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身体一晃,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似乎看到,在魏思文魂体消散的地方,有一点微弱的、非金非玉的暗沉光芒,一闪而逝。
“承章!”
周童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扶住了他软倒的身体。默渊剑气纵横,映照着顾承章气息奄奄的脸。
周童探查着他的脉搏,发现他的经脉虽然拓宽,但也布满了细微的裂痕,那是强行承载超越极限力量的后果。
“唉!”周童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顾承章,又望了望魏思文消散的地方,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看到魏思文亡灵的时候,他就知道,黄泉简一定在他的手上,否则他一介鬼雄,哪里会有这么强悍的修为?阴司是不管还是不知道,也很难得清。
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掰开顾承章的嘴巴,把红葫芦里的东西灌了进去。
顾承章对他的戒备有些过分了,葫芦里装的,是他按奇门遁甲中的阴阳之理调配的药水,名玄牝清露。所谓“玄牝之门,是谓地根”,暗喻生命起源与再生之力,可以修复受损的经脉,滋养肉身伤口。
他只想灌两口,以免顾承章伤势恶化。但清露入口甘甜,带百草香,顾承章本就又饿又渴,迷迷糊糊地一把抓住,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顾承章力气大,动作又快,猝不及防的周童哪里抢得过他,眼睁睁看他喝完,心态爆炸,心疼得扇了顾承章一巴掌。
“王鞍,也不省着点!”
看四周的雾气没有弥漫过来,周童安心了些,脱下外套盖在顾承章身上,等他再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