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集和徐卢生对视一眼,稍微放松了些。芈炫好色,下闻名,但论治国理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能以昏君视之,所以嬴无垢很心,开的价码非常足。
孟集躬身道,“大王宅心仁厚,臣先行谢过。”
徐卢生也弯腰作揖,“感念大王仁德。臣区区一介方士,没有特别厚重的东西,仅有十二枚龙虎丹,以虎骨为主,辅以其他珍贵补药熬制,滋阴壮阳有奇效;敬献大王,祝大王松柏长青,万寿无疆。”
孙成璧脸色一沉,正要出列驳斥,芈炫却笑道,“久闻国师大名,据精通鬼神巫医之术,甚得信赖;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徐卢生拱手道,“大王谬赞了。论鬼神之术,贵国大司命、熊崇老前辈才是佼佼者,在下这点方术,实在是班门弄斧啦。只是外臣听闻,大司命乃下巫祝之首,神通广大,犹在洛邑大祭司之上,一直心向往之。此次前来,未能得见,实乃憾事。若能拜见,聆听教诲,外臣不胜荣幸。”
芈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缓缓开口道, “国师倒是一片赤诚之心。可惜大司命正闭关静修,不见外客。”
“哦,那确实可惜。不知在何处闭关?可是在云梦大泽深处的祭坛?还是在那巫山神女峰下?外臣对楚地巫风向往已久,若能感知一二大司命闭关之地的灵气,亦是福缘。”
他这话已是逾矩,有点挑衅的意味。
孟集都微微蹙眉,侧目看了徐卢生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孙成璧本就看他不顺眼,直接站出来道,“国师,大司命行踪,乃苍楚机密,形同銮驾。似你这般刨根问底,意欲何为?”
“不敢不敢,”徐卢生陪笑道,“只怪在下对大司命的敬仰之情太高,一时间居然失了分寸,诸位莫怪。”
芈炫摇头道,“无非是想知道大司命是否健在。怎么,若熊崇不在,你今还想刺王杀驾不成?”
这话就很重了,徐卢生扛不住,跪倒在地,“下官怎敢有这份心思,死了也不敢,一时失语,冲撞了大王,请大王责罚。”
“没什么好责罚的,远来是客。想看,就去看看吧。”
“啊?”徐卢生有些懵,这就放过自己了?
“大司命的居所在司命府,你去看吧。但他闭关修行,你能不能见着,就全看你的运气了。”
芈炫捞的比较饱,并不想和徐卢生过不去。只是令尹孙成璧站出来了,自己当然要顶一下;只要徐卢生服软,自己当然见好就收。
“谢大王恩典。臣乃修行之人,对这种事心急了些。”
“能理解,你这就去吧,三闾大夫屈通作陪。至于孟相国,还是令尹作陪,把细枝末节的东西完善一下,尽快落实。诸位还有没有什么事?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他都这么了,谁还敢有事?众大臣当即跪倒行礼,等芈炫离开后,才徐徐退了出来。
徐卢生跟在屈通身后,晃晃悠悠出了宫,钻入马车,直奔司命府。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屈通对徐卢生的第一感并不好,除了礼貌微笑,话也不多。
车内安静,俩人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徐卢生率先打破沉默,道,“屈大人,听苍楚南线的统兵主将屈云歌,就是您的儿子?”
屈通点头道,“是儿。”
“苍楚以步兵和弓兵见长,但令郎居然以骑兵大放异彩,实属难得呀。在下敢,大周下一代年轻将领中,令郎能进前五。”
“国师大人谬赞了。”
“不是刻意逢迎,在下只是实话实而已。”
“哦?敢问国师,前五的人有哪些?”
见屈通有了兴趣,徐卢生便顺着往下。
“依在下愚见,当属幽魏李柯、玄秦白铁铮、齐姜卫济、炎赵赵咎、苍楚屈云歌为前五,剩下的,大约是韩博武、卫洛钧、李本德、暴焕之流,这样的将领虽然也难得,但和前五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有什么依据吗?”
“战绩和治军水准。”
屈通认真想了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笑着道,“李柯、白铁铮等人确非烂虚名,但把犬子也算进去,实在是当不起。”
“没什么当不起的,句实话,西南诸军事,如果芈云樟太子不掺和,直接由令郎指挥的话,苍楚只怕不会打得这样艰难。”
这话屈通不好接,哪怕是实话,所以他只好以微笑应对。
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徐卢生又把话得露骨一些。
“同样的道理,我玄秦此番东征,如果由白铁铮掌兵,我王不参与的话,也不会出现这种似胜非胜、似败非败的局面。君王拥有无限的权力,可一旦上了战场,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掺不得一点假。有了水分,从过程和结果上都可以看出来,吹得花乱坠也没有用。”
“这一点,在下也是赞同的。理政可以慢慢学,打仗却是不校”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敢断言,令郎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名动四方的名将。
“借您吉言,老夫代犬子谢过了。”
“不敢。有一事在下有点好奇,还请赐教。”
“请。”
“您身为三闾大夫,主管祭祀和各种典礼,这是您的本职,一定要做好。可在下还听,司命府也分管这些事。那在腊祭和春祭,是您管还是熊崇管?”
“自然是老夫管。大司命无事不上朝,这是惯例。”
“可在下听,少司命也可以管。”
“是的,但司命府向来不管。”
“明白了,虽然司命府名义上能管很多事,但实际上他们是不管的。”
屈通微笑道,“正是如此。”
“起少司命,最新一任少司命就是顾承章了?”
“是的。”
“他犯下弑君之罪,罪无可恕马上要诛九族的。大王将他罢官之后,谁任少司命之职?”
屈通没有意识到对方在套话,老老实实地道,“还空着呢,暂无合适人选。”
“大司命不在,少司命也不在,那司命府如何运转得了?徐卢生笑道,“是不是您老代管?”
“不是,老夫也管不了。毕竟涉及修行者,我一个跑三步喘五次的老家伙,不够格的。”
“那现在谁管着司命府?”
“祝官和司祝共管。”
这些话,多多少少都印证了徐卢生的猜想:熊崇应该死了。李忠已经去追杀顾承章,且名正言顺,带的人手也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要得手了。自己在这边看看司命府的动静,要是苍楚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话,基本就可以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