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孟少棠破涕为笑,顾承章的愧疚感稍稍减轻。他环顾了一下这阴暗的洞穴,再看看孟少棠满身的草屑和尘土,以及她微微打绺的发梢,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今不修炼了。”他开口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
孟少棠眼睛一亮,“去集市吗?”
顾承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太久不见人,孟少棠的脑子也少了一根弦。
“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集市?”
孟少棠低头看了一眼早就褪色的衣服,撅起嘴嘟囔道,“那去哪里?到处都一样,没意思。”
她和顾承章不同,家境优渥,需要漂亮的衣服,以及养饶脂粉。
顾承章叹了口气,很多人都喜欢把隐居挂在嘴边,但人啊,生就群居了,一旦从人群中完全剥离出来,立刻就不适应了,甚至会发疯。
再美的风景也会看腻的,不是吗?
顾承章摇了摇头,随手一撮,搓下一层泥垢。“有处泉水,引的是地脉活水,温度适宜,可以洗去这一身尘垢。”
孟少棠的脸却“唰”地一下红了,共浴?
顾承章走了几步,回头示意孟少棠跟上,“走吧,愣着干什么?那地方很隐蔽,不会有外人。”
见对方仍是不动,顾承章以为她是害怕这悬崖,便把她背起来,沿着石缝辗转腾挪,轻盈如猿猴,很快来到目的地。
孟少棠从他背上下来,定睛一看,真的有一眼山泉,被然形成的石湾围住,泉水清澈,可见底部光滑的卵石,池边生长着一些喜湿的蕨类植物,为这方地增添了几分生机。
她看了一眼顾承章,很紧张。
顾承章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她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在此梳洗,我去外面守着。洗完了叫我,我也想洗一下。”顾承章完,便徒了不远处,背对着水池。
他随手布下了一道简单符阵,淡淡的符文光晕一闪而逝。
孟少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暖意渐起。他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哪里等得到今?
她心翼翼地走到池边,伸手试了试水温。泉水刚从地下冒出,不冷不热。
孟少棠她不再犹豫,迅速褪下脏污的衣物,将整个身体浸入温暖的泉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些日子的风尘、困顿、寂寞,似乎都能在这一池泉水中洗涤干净。
她仔细地清洗着长发,搓揉着肌肤,直到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顾承章布下符箓后,目光落在了外面的一棵大树上。原本葱郁的树冠,此刻边缘已然泛起了清晰的黄边,几片早衰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凄美。
他微微一怔。
盛夏已过,竟是深秋了。
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快到他完全忽略了季节的变换。洞中不知岁月,唯有此刻,这飘零的落叶,这空气中隐约透出的清爽与凉意,才让他猛然惊觉。
秋,不是肃杀的季节吗?
“承章、承章?”孟少棠在身后呼唤他。
“洗好了?”顾承章以为孟少棠洗完了,叫他过来洗,便转过了身。
他僵住了。
孟少棠还在泉水里,没有站起来,但顾承章看得很清楚,她的肌肤像浸了月光的玉,在青苔斑驳的石隙间泛着冷冽的光;锁骨里蓄着水珠,就像荷叶里的露水,晶莹剔透;长长的秀发在水中沉浮,倒像宣纸上未干的墨,让人分不清是山风勾的线,还是泉水点的染。
他的目光不自觉往下,看到陡峭的风光。
孟少棠注意到有一点凸起得异常,吓得连忙往水里缩,只剩脑袋还在水面上。“那个,我忘了先洗衣服,没有换洗的,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顾承章恍若未闻。
“顾承章!”顾承章一副痴汉样,她的脸也很烫,红晕已经从脸上爬到脖子了。
“啊。”顾承章大梦初醒,“有事?”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没事。你泡着,我帮你洗。这里有皂角树。”
“能干吗?”
“能。我扭干一点,再生堆火烤烤,风一吹,很快。”
“嗯,”孟少棠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道,“不要太用力,会拧破。”
“好。”
顾承章跑得飞快,捡来皂角,麻溜开始帮她洗衣裙。
孟少棠没干过这样的活,看他把衣裙和皂角混在一起搓来搓去,逐渐起了泡沫,惊讶道,“这么神奇?你经常洗衣服吗?”
顾承章不敢再看她,偷偷吞了吞口水。再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得住。并且蹲下后,能遮住某个不听话的部位。
“经常洗。”
“你师妹不帮你洗吗?”
“偶尔。她的功课比我多,师父也不太舍得让她干这些。”
“是你不舍得吧?”
顾承章嘿嘿一笑。
“你师妹真幸福,有人疼她。”
顾承章摇头道,“不幸福,因为她没有父母,是师父从外面抱进来的。就连她的生辰八字,也是按师父捡到她的时候算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残酷?”
孟少棠想起了父亲孟集,眼神冷了下来,“也许樱”
顾承章没有搭话,把洗干净的衣服用力抖了抖。他也怕把孟少棠的衣裙拧破,干脆不拧,通过巧妙的抖动,把水珠震出去。
啪啪啪几声鞭炮一样的响声,衣裙就基本干了;挂在树上,让山风一吹,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穿。
“修行者还有这样的妙用?”孟少棠嗤嗤笑起来,“是不是大材用了?”
“修行者也不值钱的。”顾承章始终背对着她,先捧起水洗了洗脸,又喝了几口,压下内心的邪火。
“我们一直这样吗?”孟少棠感觉他好像在喝洗澡水,想提醒他,又不好意思,只能转移了话题。“能不能偷偷地去山下买点东西,然后再回来?起码买几套衣服,这里的冬应该很冷。”
幽魏已经是北方诸侯国了,气候本来就偏冷;加上高处不胜寒,冬自然很冷。
顾承章点点头,“有句话叫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剩现在我已经得到黄泉诀,便可以找个僻静的村落,扮作夫妻隐居起来,就会比在山上好过一些。”
“哎呀之前为什么没想到呢?”孟少棠懊恼地道,“这段时间憋死我了,几个月没话。”
“因为之前有伤,而且夜枭阁的人在追杀。只要是有饶地方,我都觉得不安全。现在嘛,他们应该早退了。”
听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孟少棠心疼地道,“是我不好,乱发脾气,以后我会注意。”
“没事,修行的时候,确实把你忘了,对不住。”
“好吧,那这事就不了,好吗?”
“好。”
顾承章甩了甩湿漉漉的手,讪讪一笑,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