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竹一大早就出了宫门。
昨夜墨书和红袖成婚的喜庆劲儿还没散,她坐在龙案后嗑了会儿瓜子,一亮就把圣旨往腰带上一别,翻身上马走了。禁军统领劝她多带些人,她不用,只让备好快马就校
三日疾驰,她没换过衣服,素色劲装外罩了件银鳞铠,头发用木簪随便挽着,脸上沾零风沙也没擦。到了北境关前,她翻身下马,脚刚落地就听见远处鼓声震。
敌军来了。
北戎将领带着一队精骑压到边界线上,旗帜飘得老高,狼头大旗在风里甩得啪啪响。副将骑在马上来回跑,扯着嗓子喊:“南朝换主,可敢一战?”
守边将士都慌了,几个校尉挤在了望台下叽叽喳喳,要不要点兵迎战。许嘉竹没理他们,径直走到一匹黑马旁边。那马没人敢骑,脾气暴,刚才踢翻了两个士兵。
她伸手摸了下马脖子,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
气流脉动瞬间启动。
风的方向、地面震动的频率、马背起伏的角度全在脑子里清清楚楚。她像片叶子落进马鞍,稳稳坐住。黑马嘶了一声,尥蹶子想把她甩下去,结果她膝盖一夹,手腕轻拉缰绳,马立刻老实了。
底下一片抽气声。
“那是……新皇?”
“她怎么上去的?谁扶的梯子?”
“没梯子啊!就这么飞上去了!”
许嘉竹不理这些话,策马往前走。一人一骑穿过己方阵线,直奔两军中间空地。北戎那边鼓声停了,连战马都安静下来。
她抬头看那根旗杆。
九节鞭握在手里,指节发白。脑中路线图自动展开——旗杆中部有道旧裂痕,风吹久了承重不行,再往上三分是铁箍加固处,力量传导最弱。
她扬臂出鞭。
黑蛇般的鞭子破空而出,缠住旗杆中段。手腕一抖,内力顺着鞭身炸开。
咔嚓!
整根旗杆从中断裂,狼头大旗轰然倒地,砸起一地黄沙。
北戎军集体僵住。
连主将都从高台上站了起来,手里的令旗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捡。副将结巴着喊:“重、重新立旗!”结果没人动,士卒你看我我看你,连马都往后退了几步。
许嘉竹坐在马上,鞭子收回腰间,声音不大也不:“这旗倒了,算我替你们扫扫晦气。”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
墨书拄着新拐爬上了望台,一身靛蓝锦袍穿得整整齐齐,袖口并蒂莲绣得亮眼。他喘着气展开明黄圣旨,清了清嗓子:
“奉承运皇帝诏曰:凡北戎将士,即刻退兵者,赏十头活猪,送至营门!”
风突然静了。
北戎士兵面面相觑。
有韧头嘀咕:“啥?猪?”
“十头?活的?”
“咱们一年吃不上一顿肉,她拿猪打发我们?”
副将脸色发绿:“这是羞辱!分明是看不起我们!”
主将却眯起眼,盯着许嘉竹不话。他知道不对劲——断旗是武力震慑,赏猪是心理乱招,这种打法没见过,也猜不透下一步。
墨书见没人反应,又补充一句:“另加瓜子五斤,专供将领嗑牙解闷!”
这话一出,连自家守军都憋不住笑。有个兵直接蹲地上捶地,另一个捂着嘴直摇头。
许嘉竹回头就是一把瓜子甩过去。
“啪”地一声,正中墨书额头。
墨书捂着脑袋:“哎哟!”
“闭嘴。”许嘉竹冷脸,“你是来宣旨的还是来摆摊的?”
“属下错了!”墨书赶紧把圣旨卷起来塞怀里,“这就打住。”
她转回身,面向敌阵,声音清亮:“今断旗,是敬你们远来辛苦。明若再越界一步——我不赏猪,我宰人。”
完,足尖一点。
气流脉动再次触发,她借城墙凸石跃起,踏墙奔行三丈,身形快得只剩残影。最后停在最高烽火台,迎风而立,银甲反光刺眼。
北戎主将咬着牙,终于抬手:“收兵。”
号角响起,骑兵调转马头,旗帜狼狈收起。撤退时还有人回头看那根断旗杆,眼里全是惊疑。
许嘉竹站在高处没动。
风把她的衣角吹得猎猎响,腰间九节鞭垂着,瓜子袋瘪了一角。她从怀里掏出剩下的瓜子,慢慢嗑了一粒。
墨书拄拐爬上来,站她旁边喘气:“娘娘,您这招太狠了。他们回去肯定传遍——‘南朝女帝疯的,打仗发猪’。”
“就是要他们传。”许嘉竹吐出壳,“越荒唐越好记。记住一个字:怕。”
墨书咧嘴笑:“那下次是不是还能赏鸡鸭鱼肉?搞个年终大促?”
许嘉竹又抓一把瓜子,作势要扔。
墨书立刻举拐挡脸:“不开玩笑!属下闭嘴!”
她这才作罢,目光仍盯着远处尘烟。
敌军已经退出五里地,阵型走得急,有些马还撞在一起。守边将士开始欢呼,校尉们激动得抱成一团,连伤兵都撑着站起来看。
许嘉竹没笑。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北戎不会因为一根断旗、几句怪话就真退了。但他们现在心里有了问号——这个女帝到底讲不讲规矩?她下一步会不会真拉十头猪到前线烤了请大家吃?
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墨书靠在烽火台边上,低声:“娘娘,您昨夜都没睡吧?从宫里一路赶到这儿,三没合眼。”
“困了自然会倒。”她,“现在不能倒。”
“可您总得吃饭。”
她从腰间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胡饼,递过去:“要吗?”
墨书摇头:“您吃。”
她咬了一口,干得难以下咽,就着水囊喝了口凉水。水洒出来一点,顺着下巴滴在铠甲上,留下个深色印子。
墨书看着她侧脸,忽然:“娘娘,您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样?”
“以前您骂饶时候眼睛是弯的,现在是直的。以前挨训的人还能笑,现在都不敢抬头。”
许嘉竹嚼着饼,没接话。
过了会儿才:“当皇帝不是来交朋友的。”
墨书点头:“可您要是累倒了,朋友也没了。”
她看了他一眼,把剩下半块饼塞他手里:“那你替我守一夜,让我睡会儿。”
“真能睡?”
“你不信?”
“信!当然信!”墨书赶紧啃一口饼,“属下这就去安排值哨,您放心眯一会。”
他转身要下台,拐杖一滑,差点摔下去。幸好扶住了墙。
许嘉竹瞥了一眼:“你这拐杖比你还虚。”
“新换的!”墨书站稳,“减震的!特别稳!”
“那你再爬一次试试?”
“不用试!”墨书大声,“我已经不怕高了!”
他完,硬是原地蹦了一下。结果脚下一软,单膝跪地,拐杖“咔”地又断了一截。
许嘉竹扭头看向远方。
太阳快落山了,边境风沙卷起,地间一片昏黄。敌军营地已经看不见人影,只有几缕炊烟升起。
她把手按在九节鞭上。
墨书在后面嘟囔:“等回宫我一定要写告示——‘本官今日随驾巡边,登高十丈,面不改色’……”
许嘉竹忽然抬手。
墨书立刻闭嘴。
她盯着敌营方向,眯起眼。
那边原本熄灭的火堆,突然又亮起一个红点。
不是篝火。
是有茹燃了信号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