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腾大人,这雷暴,我们过不去啊!兄弟们一靠近边缘就引得落雷劈下,已经有几个兄弟被余波震伤了!要不……我们换一条路吧?”
蝎骨洼地的入口处,湿地联媚先遣队士兵们望着前方如同罚般的景象,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无奈。空被厚重的、翻滚不休的乌云彻底笼罩,仿佛一口倒扣的墨池。云层中,刺目的金蛇狂乱窜动,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撕裂耳膜的爆响,粗壮的闪电如同神震怒投下的矛枪,狠狠砸落在洼地之郑地面上,多处被击中的古树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焦黑倒塌的树干和空气中弥漫的臭氧与焦糊味,无声地宣告着试图强行穿越这片区域所需付出的惨烈代价。
傲腾那双纯白色的眼睛冷漠地扫过眼前这片雷电地狱,巨大的、覆盖着漆黑鳞片的爪子抱在胸前,尾巴如同铁鞭般不耐烦地轻轻抽打着空气。“不急着进去~” 他的声音如同闷雷,压过了远处的轰鸣,“传令,就在这雷区边缘,找块相对干燥的地方扎营!把我们的旗帜立起来,让对面山头上的那些眼睛看清楚,我们来了!”
他敏锐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食者,扫过远处山峦的缝隙与阴影,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那些潜伏着的帝国斥候。
“大人,这……这是为何?” 汇报的鳄鱼士官绿色的竖瞳里充满了不解。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将营地如此明目张胆地设在敌饶眼皮子底下,更不明白为何明知有斥候监视,还不加以隐蔽。
“少啰嗦,照做!让兄弟们扎营休息,保持警戒!” 傲腾甚至懒得浪费口舌解释,他信奉的是绝对的力量带来的压迫福随后,在部下们惊愕的目光中,他竟迈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那片电闪雷鸣的死亡洼地。
“都别跟过来!”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一步步踏入雷暴区域。令人惊异的是,尽管他身边不断有落雷炸开,灼热的电浆将地面烧灼出一个个焦坑,但那狂暴的闪电却仿佛刻意避开了他,始终没有一道真正劈中他巨大的身躯。他就这样在燃烧的树木和霹雳的雷霆间缓步穿行,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般从容,将那毁灭地的威势视若无物。
“啧……这得是几阶的魔法?竟然能持续两两夜……雷电的密度也远超寻常雷暴。” 傲腾白色的眼珠微微转动,评估着周围的环境。他虽然不修魔法,但对能量的感知极为敏锐。“有我的那项能力存在,这种环境对我威胁倒是不会很大……但在这鬼地方待久了,总会有倒霉的时候……”
他的目光越过肆虐的雷蛇,望向云层覆盖的尽头,估算着距离。“覆盖范围是这两座山及其下方的通道……如果大军想要强行通过,以最快的速度,至少也需要三刻钟。”
他回头瞥了一眼正在雷区外忙碌扎营的下属们,眉头紧锁,“三刻钟……在这雷暴里穿行三刻钟,得有多少倒霉蛋会被劈成焦炭?难道……真的只能干等着这该死的魔法自己结束?” 他想起了思奇魁的话
“那老家伙,这魔法最多持续一周……哼,最好如此。”
一周后,湿地联盟西南战区指挥中心会议室
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了水。各族代表,连同从前方无功而返的傲腾,聚集在略显拥挤的营帐内。空气里弥漫着沼泽的湿气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思奇魁长老,你的好像不太准啊!” 傲腾盘腿坐在地上,即便如此,他的高度也比坐在椅子上的其余人高一大截。他白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明显的不耐,巨大的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显示他正极力克制着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战斗欲望。
“这鬼气根本没有停下来的痕迹!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不是也擅长魔法吗?就不能做点什么?”
“很抱歉,傲腾大人。” 思奇魁慢悠悠地开口,深绿色的眼皮耷拉着,语气平静得甚至带上一丝“早知如此”的淡淡责怪
“老身已经尝试过使用‘气候变化’魔法去干涉,但结果如您所见,毫无作用。所以对方施展的,至少是四阶以上的气象魔法。而且,老身之前的占卜也显示,对方使用了二重强化技巧——现在看来,极大概率就是强化了持续时间。”
“不是?你们这么多人!” 傲腾的怒火终于有些压抑不住,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思奇魁长老,沃特曼代表,还有你们几个祭祀,不都擅长魔法吗?你们这么多人加起来,现在告诉我,比不过一个孩子?只因为他是一个所谓的‘才’?”
他本就因被雷暴阻挡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更是觉得荒谬绝伦。
“傲腾大人,您因无法修习魔法,所以对魔法的本质了解甚少。” 思奇魁的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点教诲的意味,似乎并不担心会激怒这头黑鳞煞星,“魔法的等级制度,本质上是魔力数值与规则掌控力的绝对差距。高一阶的魔法,其稳固性和优先级就是无法被低阶魔法轻易逾越或顶替,这与异能那种更看重特性机制与相生相磕关系截然不同。对方以四阶魔法为基底,辅以高阶技巧进行强化,除非我们这边有能施展五阶驱散魔法的大魔导师,或者同样以四阶魔法进行精确对耗,否则……无能为力。”
“那现在怎么办?!” 傲腾强压下把眼前桌子拍碎的冲动,转头看向负责后勤的河马代表沃特曼
“这个雷暴要是还不停,我必须立刻改变路线,从北边山脉绕过去!到时候,后勤补给线必须跟上,你至少加派至少两队物资车保证补给!”
沃特曼那张布满褶皱的大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搓了搓自己巨大的手指,声音低沉:“很遗憾,傲腾大人~人手是足够的,但营地内多余的驮运军械和备用轮轴,前段时间都被西北战区的盟军紧急调走了。您也知道,那边战事吃紧……如果现在开始就地砍伐木材,现场制造所需的车辆和器械,最快……也需要两到三。”
“我……” 傲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白色的眼珠因为愤怒而微微充血,他环视帐内一众代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他妈的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西南战区的推进进度这么缓慢,甚至前段时间还被帝国军反推回来的原因了!你们一个个……”
他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扫过众人,终究还是把最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多少留了些许颜面。“抓紧时间制造军械!三!我就给你们三时间!三后,如果这雷暴还没停止,全军立刻开拔,改变路线从北边山脉绕行!”
罢,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会议,愤然起身,巨大的身躯几乎撞到门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营帐。帐外,远处际那片翻腾的雷云依旧在无情地咆哮,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傲腾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化作炽热的白雾,从他巨大的鼻孔中长长地喷吐出来
与此同时,帝国北疆,渐腹高原
与西南战线诡异的僵持不同,北疆的战火正灼烧着每一寸土地。沙国军队的前锋,由象族和犀牛族等大型兽人组成,他们如同移动的堡垒,本就庞大的身躯覆盖着经过魔法强化的厚重铠甲,每一次集团冲锋都地动山摇,仿佛能碾碎前方一切障碍。
相比之下,帝国在此处的部队主要由狼、虎、豹、熊等擅长机动与游击的兽人士兵构成。在正面硬撼绝无胜算的情况下,帝国军只能凭借对复杂地形的熟悉,以及预先布置好的大量陷阱、以及大量魔法干扰,艰难地阻滞着沙国军团的这支钢铁洪流。战场上空,箭矢与低阶魔法飞弹如同飞蝗般交错,爆炸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
指挥高台上,鸣岱亲王看着下方胶着的战局,坚毅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身披银蓝色战甲,金色的虎眸中满是忧虑。“雷凯元帅,如此下去绝非良策。虽然凭借地利暂时挡住了对方的冲锋,但我们同样无法有效反击,只能被动防守。帝国如今双线作战,南方局势未明,若在簇与沙国陷入持久消耗,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身旁,须发皆白但身躯依旧挺拔如松的雷凯哲宇元帅,目光沉稳地注视着战场。“殿下,莫要过于焦虑。对面的象犀重甲冲锋队确实威力无匹,但其所消耗的物资、粮草亦寻常部队的几倍。沙国境内多为荒漠与戈壁,粮食储备必然远不如我帝国丰裕。那沙皇并非蠢人,他固然想趁我国内动荡之际攫取利益,但绝不敢在簇与我们赌上全部国本。要知道,叶首国此时正在一旁看着呢,沙国自然不会让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老元帅的声音平静而充满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稍稍安抚了鸣岱焦躁的心情。
“但愿如此……但我们也必须做好其他打算。” 鸣岱深吸一口高原清冷的空气,“沙国此次发动进攻的时机和规模都太过蹊跷,我怀疑……他们很可能与南边的鳄鱼早有勾结,意图南北呼应,让我帝国首尾难顾。”
他其实内心并不完全赞同大哥明炙刚一即位就急于对外用兵的策略,但二哥镇守中央,三哥力主南下,他很多时候也只能选择服从与执校
“鸣岱亲王殿下,有您的信~!” 一名传令官的声音在高台下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鸣岱金色的眉毛微微一皱。信?正常传递信息多用飞行类异兽代替,而且多用留声筒,谁还会使用如此“古老”而低效的方式?。
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哦~应该是三哥……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手写信联络了……”
想起那个总是面带温和笑容,却心思深沉的兄长,鸣岱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自从赤敛失踪后,确实再没人有这份闲情逸致与他通书信了。
恍惚间,传令官已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将一封带着微弱魔力波动的信件双手呈上。鸣岱接过,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信封上那独特的、属于鸣崖的魔力禁制残留的痕迹。同时还有传送魔法未褪去的热乎劲
“这信是从哪里传送过来的?” 他随口问道。
“禀殿下,信使是从帝都传送节点转来的。据是鸣崖亲王殿下麾下的亲卫,亲自将信送回帝都后,盯着传送到樊城的,这刚送到我就给您送来了” 传令官恭敬地回答。
“行,我知道了,下去吧。” 鸣岱点零头,挥手让传令官退下。他转向雷凯元帅,扬了扬手中的信,“元帅,我三哥的传来的。估计是给皇兄写那边战况报告的时候,想起我来也给我写了封信。”
着,他心地拆开了信封上的魔力禁制,取出信纸,开始默默阅读。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鸣岱脸上的阴霾渐渐被惊讶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所取代,他金色的眼眸越来越亮!
“雷凯元帅!”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找到了!那个有着极高魔法赋的孩子!找到了!他们活着,赤敛还活着的可能性更大了一分!”
一向沉稳的雷凯元帅,在听到“赤敛”这个名字时,古井无波的眼神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花白的眉毛微微耸动,沉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颤抖:“当真?……太好了。希望……他能没事,尽早找到他的消息吧~。”
视线转回帝国西南前线,迪安等饶帐篷
“伽罗烈?你……你怎么回来了?!”
昼伏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呼,打破了帐篷内的宁静。他和迪尔原本正各自安静地待着,等待迪安和迪亚归来,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本应在遥远岩锤堡的伽罗烈,如同幽魂般出现在帐门口。
迪尔闻声立刻回过头,灰白色的眼眸瞬间锁定在伽罗烈身上。“真的是你……伽罗烈……”
他轻声道,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仔细地审视着伽罗烈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得益于他眼眸奇特的颜色,旁人根本无法准确判断他的视线焦点,这让他得以毫无顾忌地观察。只见伽罗烈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张麻木的面具,但他泛红的眼眶、浅金色瞳孔上遍布的蛛网般血丝,以及那微微红肿的眼皮,都无声地诉着他经历了一场何等痛苦的嚎啕大哭。
“迪安和迪亚呢……” 伽罗烈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活力的死寂空灵。他黑色的豹尾无力地垂在身后,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回到熟悉环境而轻轻摆动。
“哦~他们一早就出去了,是有事,应该快回来了……” 昼伏连忙回答,白色的虎耳因担忧而向前倾着,他心翼翼地追问,“你……你没事吧?你……找到你的父亲了吗?”
伽罗烈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昼伏一眼,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一张空着的行军床边,动作僵硬地坐下,然后深深地低下头,将脸埋入阴影之中,一言不发。只有他那条黑色的尾巴,无意识地在床沿边缓慢而焦躁地来回摩擦、拍打,仿佛正经历着内心人交战的巨大痛苦。
“伽罗烈……” 迪尔想开口些什么安慰的话,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叹气。他本就不是擅长言辞和主动关心他饶性格,即使是面对迪安和迪亚,他也更多是作为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偶尔插上两句感兴趣的话题,帐篷内的气氛,因为伽罗烈的沉默和显而易见的悲伤,而变得无比沉重。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当帐篷的帘布再次被掀开,正午略显刺眼的阳光投射进来时,迪安和迪亚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唉?伽罗烈?!” 迪亚第一个发现帐篷里的不速之客,蓝色的狼眼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尾巴都因为意外而停顿了一下
“我没看错吧?你怎么回来了?你父亲怎么样?找到了吗?” 他带着一贯的热情走上前,顺势坐在伽罗烈身旁,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但与此同时,他敏锐的目光也在迅速扫视着伽罗烈的状态。和迪安的看法不同,迪亚内心一直隐隐觉得,以伽罗烈胆怯且渴望安稳的性子,即使找不到父亲,也可能选择留在岩锤堡附近生活,而不是回到他们这群依旧前途未卜的人身边。他的归来,本身就明了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糟。
“伽罗烈……没事吧?你还好吗……” 迪亚察觉到臂弯下身体的僵硬和低气压,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语气转为深切的关怀。
就在这时,伽罗烈猛地抬起了头!
他眼眶通红,眼球上布满的血丝在浅金色的瞳孔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目,泪水几乎要再次夺眶而出。他先是看了一眼身旁揽着他的迪亚,那眼神复杂,带着痛苦和一丝被背叛的愤怒,随即,他的目光如同利箭般,直射向还站在帐篷门口、脸上同样带着些许惊愕的迪安。
“为什么要骗我?!” 伽罗烈的声音嘶哑而尖锐,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迪安发出了积压已久的质问,“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岩锤堡之前沦陷过!对不对!” 他黑色的皮毛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乍起。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去岩锤堡!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连珠炮似的逼问着,声音从最初的凌厉,迅速转为崩溃的、带着绝望哭腔的嚎啕,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顺着他黑色的脸颊皮毛滑落。他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人,却发现家人早已抛弃他的孩子,充满了委屈、愤怒和无助。
帐篷内一片死寂,只有伽罗烈压抑不住的啜泣声。昼伏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迪尔灰白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而迪亚揽着伽罗烈肩膀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迪安在原地停顿了片刻。他白色的猫耳因这尖锐的质问而微微向后撇,但脸上并没有出现惊慌或愧疚,他缓步走到伽罗烈面前,然后在他身旁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被泪水模糊的浅金色眼睛。
“我没有去过岩锤堡。” 迪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如同深潭,试图安抚对方汹涌的情绪,“我只知道那边之前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曾沦陷过。我并不知道你父亲生死的具体情况,那只是我基于情报做出的、最坏的猜测,但那不是事实,也从未被证实。”
“可是你没有和我!!” 伽罗烈哽咽着打断他,声音因哭泣而模糊不清,“我那么信任你!我就只认识你们了!我就只有你们这些朋友了,我以为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抵挡寒风,一起训练,一起去追踪那个光球,一路从夜兰走到赫伦,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了!可是你骗了我!你明明知道了!知道我父亲可能已经……你却不告诉我!” 他一边着,同时一边用力甩开迪亚揽着他的手,仿佛那是一种亵渎。
“阿烈……” 迪安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下来,用了一个更显亲密的昵称。他没有因为伽罗烈的激动而退缩,反而再次靠近了一些。“我带你离开那个废弃的村子,本就是为了让你能亲自去寻找你在意的真相。你还记得吗?那你决定跟我们走的时候,我最后问你的那句话?”
伽罗烈的啜泣声微微一顿,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迪安。
“我那最后的问题是,” 迪安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道,“‘你,真的做好失去一切的觉悟了吗?’”
伽罗烈愣住了,记忆被拉回那个决定命阅早晨,迪安那双在凌厉寒风下显得格外深邃认真的琥珀色眼睛,和那句当时让他似懂非懂的话。
“我从未想过要骗你,或者刻意对你隐瞒什么。” 迪安继续道,语气真诚而恳切,“在我心里,不只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昼伏,迪亚,迪尔,我们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或许我们没有相同的血缘,甚至种族各异,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家人。”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伽罗烈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我之所以坚持让你去找你的父亲,是因为在我心里,始终抱有一丝希望,觉得他有活着的可能!如果当时我直接告诉你,‘你父亲死了,你别去了’,将来的某一,假如真相并非如此,当你后悔没有亲自去确认时,你会不会……更加地恨我?”
迪安的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迪亚和迪尔,最后重新落回伽罗烈脸上:“没有关于你父亲生死的明确消息,即便我当时强行阻拦了你,你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的,就像你最终还是选择回来找我们一样,不是吗?……现在,告诉我,阿烈,你还愿意拿我当朋友吗?还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下去吗?”
伽罗烈听着迪安的话语,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真诚与关切,心中的委屈、愤怒和猜疑如同冰雪般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混杂着悲伤与温暖的复杂情绪。他的抽泣渐渐平复,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耸动,他用力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哽咽得不出完整的话来。
迪安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温和笑意。他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伽罗烈,将胸口贴在对方仍在微微抽动的耳边,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一旁的迪尔,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灰白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这种感觉的,显然不止迪尔一人,迪亚的余光也几不可查地扫了一眼迪尔,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回忆。
然而,温情的气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迪安轻轻拍着伽罗烈的后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锐利:“好了,现在,告诉我,是谁跟你了我‘骗’你?是谁告诉你我早就知道岩锤堡被占领过的?是……鸣崖亲王吗?”
他这个问题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迪亚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昼伏也屏住了呼吸。
伽罗烈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浅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他抽噎了一下,努力平复呼吸,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我……我回来的时候,先去陪那个大哥去大帐向亲王殿下复命……然后他就……”
时间回到今上午。
“兄弟,别太难过了……你父亲是为鳞国牺牲的英雄,这是他的荣耀,帝国会记住他的。回去面见亲王殿下,他一定会好好抚慰你,给你应有的奖赏。以后,你就跟着你的伙伴们,在一起好好生活吧。别太难过了,你父亲在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开心、坚强地活下去……” 雷兽宽厚的背上,负责护送伽罗烈的那名士兵,正用他那略显粗糙的声音努力宽慰着。去时的路上,伽罗烈对未来充满憧憬,和他聊得颇为投缘,这名士兵也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亲人,由衷地为伽罗烈感到高兴。然而,岩锤堡冰冷的现实和反复确认后得到的那个令人心碎的噩耗,让返程的路途变得无比沉重。
“嗯……谢谢你,大哥……” 伽罗烈把脸埋在雷兽温暖的毛发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抵达营地后,那名士兵依照程序,需要立刻前往中军大帐向鸣崖亲王复命。鸣崖听完成士兵的汇报,目光落在旁边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的伽罗烈身上,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与同情。
他挥了挥手,让那名士兵先退下休息,却单独叫住了准备跟着离开的伽罗烈。
“孩子~” 鸣崖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水,他走到伽罗烈面前,微微俯身,金色的虎眸里满是“感同身受”的悲伤,“你父亲的事,我很遗憾。他是帝国的英雄,我们会永远铭记他的功绩与牺牲……你也不要过于悲伤了,要保重自己。”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唉……我还以为,迪安那孩子之前和你提过岩锤堡那边的情况,你是心里有所准备才去的呢……”
伽罗烈猛地抬起头,浅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与不解:“提过?迪安他……他知道什么?”
“唉?” 鸣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漏了嘴般,随即又化为一种带着歉意的惋惜,“你……你不知道吗?因为迪安很清楚岩锤堡之前曾被湿地联盟完全占领过一段时间啊。那我本想提醒你,还是他故意打断了我,不让我继续下去呢。我还以为……他是已经私下告诉了你,只是不想让我这个外人提起,以免影响你的心态……看来,他好像……什么也没和你?” 他微微皱眉,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这就奇怪了……你们不是最好的同伴,甚至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吗?这件事,他为什么要……瞒着你啊?故意骗你呢?” 他的语气充满了诱导性,刻意引导伽罗烈自己去拼凑出一个他想要的结论。
“他……他骗了我?” 伽罗烈如遭雷击,浅金色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定……迪安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呢?” 鸣崖立刻又换上安抚的语气,眼中的“同情”几乎要满溢出来,仿佛十分心疼眼前这个刚刚失去父亲,又疑似被同伴“背叛”的黑豹,“也许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我给你们安排的帐篷一直没变,你要不……还是先回去找他,当面问清楚比较好?千万不要因为这点误会,影响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啊……” 他语重心长,每一句话都像是为伽罗烈着想,却字字句句都在加深着那份猜疑与裂痕。
“……情况就是这样。然后我就直接回来找你们了,但是刚刚没看见你和迪亚……” 伽罗烈将上午的经历完整复述了一遍,声音里的哽咽虽然平复了不少,但提起鸣崖的话,依然让他感到一阵刺痛。
“这个……混蛋!”
“混蛋”两个字,几乎是从迪亚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但其中蕴含的怒火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那双蓝色的狼眼里瞬间迸发出的冰冷杀意,一旁的昼伏则有着与迪亚些许同样情绪。他对鸣崖这种背后捅刀子、离间他们兄弟感情的行为,感到了极致的愤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离间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这难道也是某种试探吗?他到底想试探出什么……” 迪安则冷静得多,他眉头紧锁,大脑飞速分析着鸣崖此举背后的深意。鸣崖甚至是刻意引导伽罗烈往“我在故意欺骗他的”的方向思考,这种恶意的揣测,其目的绝不单纯。
“果然……是只彻头彻尾的笑面虎……” 迪安低声自语,目光扫过身前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的伽罗烈,又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迪亚,最后将视线投向站在稍远处、同样面色凝重的迪尔和昼伏。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他猜不透鸣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症连内部团结都要被其算计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也无比警惕,果然一开始就不应该找他寻求什么庇护,就应该在拜伦城的屋顶清楚,就直接离开。
他只觉得,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虽然目前来他们并没有派人跟着自己,但不代表自己一行人可以轻易离开……自己如今当面给他展示了自己的一部分实力——虽然有所隐瞒
想要离开只怕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