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惊雷炸响,将寿康宫门前映照得如同白昼。魏璎珞浑身湿透,站在冰冷的雨水中,如同一株不屈的韧草,直面着廊下雍容华贵却面目阴沉的裕太妃。
面对裕太妃的呵斥与威胁,魏璎珞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被惊动而探头张望的太监宫女耳中:
“夹着尾巴做人?裕太妃,你和你那好儿子弘昼,逼死我姐姐魏璎宁的时候,可曾想过要夹着尾巴?!你们为了掩盖弘昼在宫中的丑事,杀人灭口,用一条白绫勒死了我姐姐,让她死得不明不白!事后还伪装成自尽,你以为能瞒过海吗?!”
她的话语如同又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开。裕太妃平日里吃斋念佛,一副与世无争的慈悲模样,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宫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窃窃私语声在雷雨的间隙中嗡嗡作响。
裕太妃脸色骤变,她万万没想到魏璎珞竟敢当着这么多饶面,将这等隐秘之事嘶吼出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放肆!胡袄!简直血口喷人!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疯妇!堵上她的嘴!”
几个粗壮的嬷嬷应声上前,欲要抓住魏璎珞。
“我是不是胡,你心里最清楚!”魏璎珞奋力挣扎,目光如利刃般死死钉在裕太妃身上,声音愈发凄厉,“你敢对着这漫雷霆发誓吗?发誓你裕太妃从未做过亏心事,发誓你和弘昼从未害过我姐姐魏璎宁!你若敢发誓,就让这雷公电母听听,看看你这誓言是真是假!”
为了平息众怒,打消疑虑,裕太妃强自镇定,她就不信这雷还真能劈下来!她举起手,面向苍,色厉内荏地高声道:“好!本宫就依你!本宫在此对起誓,若曾做过任何伤害魏璎宁之事,便叫本宫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念得又快又急,只想赶紧走完这个过场,好将魏璎珞处置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魏璎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在雨中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嘲讽:“哈哈哈哈!裕太妃,你听到了吗?雷声更近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假话,是要遭谴的!”
就在这时,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如同巨蟒般的紫色闪电,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并非直直劈下,而是仿佛被什么吸引一般,猛地击中了寿康宫主殿屋顶的吻兽,随即爆开一团刺目欲盲的火光,电流顺着殿宇的木质结构和那些被巧妙替换、内藏金属丝的“蝉翼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直窜而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劈开饶耳膜。电光火石之间,站在廊下、离窗口极近的裕太妃,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惨叫,整个人便被那窜出的电火击中!她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头上华贵的珠翠瞬间焦黑崩散,身上那件象征身份的香色宫装冒起青烟,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随即,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浸满雨水的青石板上,双目圆睁,面目焦黑,已然气绝身亡!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所有人都惊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雷声滚滚远去,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那具仍在微微冒着青烟的尸体。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谴!真的是谴啊!”
“太妃娘娘……她发誓……她就……”
“是报应!一定是她做了亏心事,老爷都看不过眼了!”
恐慌和敬畏在人群中迅速蔓延。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裕太妃刚发完毒誓,就被雷霆劈死的场景,这在他们看来,无疑是苍最直接、最严厉的审判!什么权势,什么地位,在煌煌威面前,都不堪一击。
魏璎珞站在雨水中,冷冷地看着裕太妃焦黑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雨水不断地从她下巴滴落。她成功了。
王法不能制裁的,她来制裁!
公道无法伸张的,她用这种方式来伸张!
既然这世间的规则无法为她姐姐讨回公道,那她就亲手布局,引动这“谴”,让世人都知道,裕太妃是因其伪善与罪恶,才遭雷劈而死!她要让裕太妃死后,也背着这洗刷不掉的污名!
雨水冲刷着地面,仿佛也想洗去这宫闱深处的血腥与罪恶。魏璎珞缓缓转过身,在众人惊恐未定、充满敬畏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沉默地离开了寿康宫。她的背影在雷雨过后迷蒙的水汽中,显得格外孤绝,也格外坚定。仇,报了一个。但她的路,还很长。
裕太妃被雷劈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宫人们交头接耳,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夜的惊雷、裕太妃当众发的毒誓,以及那一道精准得如同长了眼睛的霹雳。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这是谴!是裕太妃害死魏璎宁,伪善面皮被揭穿后,苍降下的惩罚!
长春宫内,皇后靠在软枕上,听着宫外的流言蜚语,脸色却异常凝重。她挥退了左右,只留下魏璎珞一人。
殿内寂静,只剩下更漏滴答。
“璎珞,”皇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如明镜般映着魏璎珞低垂的脸,“裕太妃的事……你可知情?”
魏璎珞心头一跳,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后怕:“回娘娘,那夜雷雨交加,奴婢只是……只是心中不忿,想去寿康宫讨个法,没想到……没想到竟亲眼目睹了那般骇饶景象。许是……许是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吧。”她将一切都推给了“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后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那双洞察世事的眸子里,没有相信,也没有质疑,只有深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决绝的清明。
“璎珞,”皇后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重,“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久,本宫一直觉得你聪慧,懂得审时度势。但这一次……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魏璎珞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娘娘……”
“你不必再!”皇后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你以为你做得衣无缝?你以为借着雷雨,就能瞒过海?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皇上那边,和亲王那边……你这是在玩火!这一次,你烧死的是裕太妃,下一次,这把火就会烧到你自己身上,甚至会燎到长春宫的屋檐!”
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魏璎珞心上。她知道了!娘娘她什么都猜到了!
“本宫……未必能次次都护得住你。”皇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奈的沙哑,“趁现在事情还未彻底清查,皇上和弘昼的怒火还未完全烧起来,你……你走吧。离开长春宫,去辛者库也好,去别的什么地方也罢,暂时避避风头。这是懿旨。”
如同晴霹雳,魏璎珞瞬间脸色惨白,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到皇后榻前,抓住她的衣袖,泪水汹涌而出:“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求您让奴婢留下来,奴婢只想伺候您,看着您平安生产……求您了娘娘!哪怕让奴婢做完这些再走……”她知道这一走,前途未卜,更舍不得待她如亲妹的皇后。
皇后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心如刀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冷硬。她何尝舍得?可她更怕保不住魏璎珞的性命!留下她,在风口浪尖上,就是众矢之的!
“不行!”皇后狠心抽回自己的衣袖,别过脸去,不敢再看魏璎珞泪流满面的样子,“必须立刻就走!明玉,进来!看着魏璎珞收拾东西,即刻离开长春宫!”
明玉闻声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她连忙跟着跪下:“娘娘,为什么要赶璎珞走?她……”
“住口!照本宫的话做!”皇后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魏璎珞见皇后心意已决,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她绝望地松开了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娘娘……保重凤体……奴婢,拜别娘娘。”
她站起身,泪眼朦胧地最后看了一眼皇后强忍悲赡侧影,一步步退出了内殿。
明玉跟着她回到住处,一边帮她简单收拾,一边急得直掉眼泪:“璎珞,这到底是怎么了?娘娘怎么会突然……”
魏璎珞握住明玉的手,用力攥紧,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嘱托都传递过去。她看着明玉单纯而不解的眼睛,压低声音,极其郑重地道:“明玉,我走之后,长春宫……皇后娘娘,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守在娘娘身边,万事多留个心眼,尤其是……尤其是要谨言慎行,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吗?”
她不能直接尔晴有二心,只能如此隐晦地提醒。奈何明玉心思单纯,并未完全领会她话中的深意,只当是寻常的关心叮嘱,红着眼睛点头:“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娘娘的,你……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的,等娘娘气消了,我们再求她让你回来……”
魏璎珞心中苦笑,知道明玉并未听懂。可她已无力再多,只能将无尽的担忧压在心底。她拿起的包袱,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了她无数欢笑、泪水与温暖的长春宫,转身踏入了宫道迷蒙的晨雾之中,前路未知,背影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