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往南去,路过周遭不少城镇。
每每遇到,都要在城镇里休息一两,补充补充物资,随后再跟着柳长归漫无目的地走。
这一路走来,华渊是吃得好睡得好,个子猛猛地往上窜,又因为一直跟在柳长归身边,身上也沾染上那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过华渊毕竟是华渊,仙风道骨放在他身上,就变成了少年的骄矜福
他皮肤白回来不少,个子又出挑,窝在柳长归买下来的马车里总觉得闷得慌,干脆一撩帘子长腿一跨,自顾自坐到外面给柳长归赶车去了。
“师父,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马车滴溜溜压过一个石子,却平平稳稳的,一点颠簸都没樱
柳长归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片刻后,他的声音才慢悠悠地传出来。
“飞南国。”
“驾!”
华渊一甩马鞭,漫不经心地想。
噢,那个痨病鬼弟弟在的地方。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有大半年,走出来这么久,柳长归才后知后觉地告诉华渊。
“我们是从最北边去最南边,难免要远一些。”
早就摸清楚方向的华渊应了一声,从柳长归给他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烙饼,就着水吃了。
或许这就是仙饶共性吧,虽然仙法厉害,却对各种生活常识一塌糊涂。
柳长归有很多习惯都是在华渊的潜移默化下改变的,他半点也没发觉,自己和刚下山的那阵比起来,多了不少人气。
马车哒哒踏入飞南国的首都,却没想到撞见了一支出殡的队伍。
一方要进,一方要出,柳长归撩开车帘,让华渊避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谁知就是这一面,让送葬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一人抱着木制的牌位,头顶戴着白帽,急急忙忙地朝他这边跑来。
华渊斜着目光,不含什么表情地看过去,手中马鞭一甩,拦在那人面前。
“做什么的?”
那人刹住步子,将手中的牌位捧起来,他目光哀切又悲痛,高高举着牌位,边对着马车内的柳长归跪了下去。
他一开口,就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是、咳咳,是仙长吗?家兄病重离世前总想见您一面,现在见到…咳!也不算太晚。”
华渊嘴一撇,放下了拦在他身前的马鞭。
走了一个大的痨病鬼,又来了一个的痨病鬼。
柳长归二指掀开车帘,人未出,声音先传了出来。
“兄长可是杜庭轩?”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和杜庭轩有七分相像的脸。
“是!我是杜庭文,兄长自您走后就来了国都,可惜他年岁已至…那贴仙药也只让他多活了三个月。”
柳长归叹息一声,放下了车帘。
“三个月也很好了,他长期待在那客栈里,阳气精气被夺走了大半,我原本以为只有一个多月的。”
杜庭文爬起来,用衣袖一擦糊满脸的泪水,拱着手,又对柳长归鞠了一躬。
“无论如何,咳、庭文都要多谢仙长。”
遮盖严实的车帘被一阵微风吹起,正躬身的杜庭文只觉被一阵莫名的力量扶起,那力道只将他扶了一下,便随风消逝了。
杜庭文有些呆滞,指骨紧紧地扣着那个的牌位。
哥,这就是你所的,“仙人抚我顶”的感觉吗?
送葬的队伍又多加进一辆车,柳长归让华渊驾车跟在后面,漫的纸钱飘飘扬扬,华渊百无聊赖地想。
痨病鬼这就死了?
为什么一点死亡的实感都没樱
痨病鬼虽然瘦弱,但也是个成年男子了,死了以后就变成一口四个人抬起的棺材。
生时看着能被风吹散一样,死了却需要四个人抬。
从此痨病鬼再也咳不出来血了。
华渊半靠着车框,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
“死是什么感觉?”
他这么想着,也出声问着柳长归。
这一次柳长归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华渊随着马车的步子一晃一晃地,差点要睡着了。
“…我也不知。”
柳长归参不透死亡的课题,他习惯性地把玩着腰间的白玉坠,搭着眼皮出神。
老头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但没有人会再给他解释了,于是他也不能给华渊解释。
华渊只噢了一声,没再多想这个。
杜庭文晚上守夜,硬是将他们两个留在家里,是感谢柳长归给的那张药方。
明明柳长归已经告知过了名字,杜庭文却仍然倔强地要叫他“仙长”。
他们一进门,便有一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从内宅门后窜出来,她眼睛红红的,扒着门框看过来。
“爹爹,你们把大伯送走了?”
杜庭文点点头,冲那女孩儿挥了挥手。
“泽兰,来见过仙长。”
杜泽兰揉揉眼睛,隔的远远地,对着柳长归和华渊行了个礼。
“见过仙长。爹爹,泽兰去看娘了。”
杜庭文嗯了一声,又叮嘱道。
“照顾好你娘,她大着肚子,别让她太难过了。”
杜泽兰了声知道了,转身便提着裙子跑了。
柳长归的目光终于落在杜庭文身上。
“杜庭轩没有后代吗。”
杜庭文浑身一震,只觉一股冰凉的气息直冲头顶,他悲伤混沌的脑海清醒了些,苦笑着低下头去。
“没有,哥哥从就要比我身子差,您知道的,我们家的人从来就活不过三十,当时又几乎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哥哥不想让自己的儿女还未长大就看着爹爹先去世,便没打算娶妻生子。”
但一族内不能没有人继承后代,无论杜庭文是否自愿,杜家的这个责任,都必须由他来继承了。
“就算哥哥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我今年也打算出去找了。”
杜庭文笑了笑,显出一股不认命的倔强来。
“只要一直有人找下去,便一定能找到解决方法的。”
他的目光望向内宅方向,眼神温和。
“只要我的亲人能活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