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铸监,仍旧是一派繁忙景象。
王清晨端坐在值房桌案前,手中翻看着这几日精铸监的账簿。
“铜、铅之物,用的还是库存?“王清晨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在繁忙的背景音中显得有些铿锵。
岳钧站在案前,闻言立即拱手答道:“回大人,铜铅之物目前用的还是虞部库存。若要完成内帑所托,恐怕多有不足。是否要请内帑拨调?”
他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些日子为了赶制新币,虞部库房中的铜铅之物几乎已经见底,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日常公务所需的物料都要告罄。
王清晨终于抬起头来,五月的暖阳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温暖。
“不必了。“他轻描淡写地道。
“从火耗里扣吧。”
“啊?“岳钧闻言一愣,手中的账簿差点掉落在地。
他没想到自家上官敢这么操作,这可是陛下的银子啊!
虽火耗乃是铸币最有油水的关节,但他可从未想过要在这上面动脑筋。
一时间,他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切走公账”王清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
“账簿一定要清清楚楚,一丝一毫进出项全都要核查清楚。内帑到时候查账,我要他们无话可。”他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闻言,岳钧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大人这是要光明正大地“雁过拔毛“啊。
即便是陛下的“毛”,他也要拔得理直气壮。
一般来,铸钱其实有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最常见的便是内外两本账。
他本以为自家上官是想要打这批银子的主意,好在不是。
想到这里,岳钧不禁暗自咋舌,这位上官可真是胆大包,连陛下的银子都敢打主意。
“那东宫那边?“岳钧心翼翼地问道。
这次不仅要帮内帑处理金银,东宫内库那边也不少。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跟东宫内库要火耗。
“自然要一视同仁!“王清晨斩钉截铁地道。
同时将手中的账簿重重合上,显然早就打定了主意。
王清晨早已算过一笔账。
这新采用的压铸法比以往常用的翻砂法火耗要少五成左右。
一万两银子融成银元能节省数百两银子的火耗,而这些节省下来的火耗就是他们的工料钱。
他收得理所应当,反正又不是进他的腰包,而是进工部的核算。
一百多万两银子,光火耗他就能刮下几万两。
工部现在过得紧紧巴巴,这批银子用来改善一下进德坊的环境,改善一下匠人待遇,则是应有之意。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对了,宫里派的内监,你们稍微客气一些。“王清晨突然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
“大人,内府派了两个大监,主要负责账目与库房,我们插不上手”
“他们记他们的,我们记我们的。需得每日比对画押,我们不伸手,也不允许他们伸手”王清晨道。
“是,下官命下属每日一核,进出多少全都一目了然。”
“这也是那两位大监的职责。”岳钧道。
这些账册,王清晨刚才也都有查看,还是比较满意的。
“所有银料进出,银元出入库,废料回收,碎渣熔铸等,都要像这些一样,每日做好核对,不可懈怠,一旦交付,这些账簿一式三份,分别交由内监、虞部和内帑存档。”王清晨叮嘱道。
“是,下官知晓轻重”岳钧道。
这么多年没出过问题,他自信在这方面是干干净净的。
王清晨满意地点点头。
“账目干系重大,万不可懈怠,省的以后核漳时候扯皮!”王清晨道。
“属下明白。“岳钧恭敬地应道,同时在心里暗暗记下,日后对账一定要更加仔细。
“这第一批银元什么时候能够交付?“王清晨突然转换话题,目光投向窗外忙碌的铸币工坊。
岳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工坊内,工匠们正在水车的带动下忙碌着。
他略一思索,答道:“大概这个月底。不过现在只有四架水车开动,几日后还能再投入三架水车,时间上还能再提前几日。”
王清晨在心中快速计算着。
现在十万两银元差不多需要二十左右,如果再加三架水车,差不多可以压缩到十二三的样子。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效率倒还可以接受。
“嗯,那三架建好之后,其中一架给东宫用吧!“王清晨突然道,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岳钧闻言,立即明白了上官的用意。
这是要给东宫一个交代啊,毕竟两个主子一大一都是主子。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他答道,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调配工匠和人手。
“这里有劳岳大人上心。“他背对着岳钧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
“大人放心就是。“岳钧深深一揖,声音坚定有力。
这次铸币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工部的声誉,更关系到陛下的内帑。
作为虞部郎中,他必须全力以赴。
王清晨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耄耋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岳钧最大的优点就是执行力强,对于他的命令很少质疑,即便有所疑惑,也会当场提出,这让两人少了许多沟通障碍。
用一句老成持重没有丝毫问题,本来他还考虑要不要换将呢,不过相处下来,十分恰当。
“对了”王清晨突然想起什么。
“新晋工匠一定要做好培训,银元的质量要标准如一”因为新建了几架水车自然要增加不少匠人,这些王清晨自然要过问的。
“是大人,这些匠人现在都是轮换着熟悉压铸法的工序。只是...“岳钧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王清晨挑眉问道。
“只是有些老匠人还是习惯翻砂法,对新法颇有微词。”岳钧如实禀报。
“告诉他们,要么适应新法,要么换人!”
“是,属下明白。“岳钧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