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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小说网 > 历史 > 云许本纪 > 第47章 二怪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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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二怪往事(二)

李狗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三十二岁这年就死去。

溺亡者多善水,李狗儿带着年满八岁长得十分高大的李三刚爬上山顶,远远望见一大一两只麂子在不远处吃草,已经有许久没有碰见过麂子了,李狗儿有些兴奋,既想着射杀大麂子给一家人打打牙祭,又想要活捉麂子给两个儿子的牲畜圈里添一个新成员,四下观察过后,决定摸到两只麂子的背后的那面山坡,低声吩咐李三呆在原地,李狗儿弯着腰潜到了麂子背后的坡面,蹲在一块山石上面,瞧准时机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大麂子,按照李狗儿的计划,此时猛地跳出来堵住麂子,将其逼往前一日布置好的陷坑里,但他万没想到,自己脚下的那块石头早就松动禁不住他用力一蹬,石头滚落山坡。

看见大麂子倒地,麂子慌乱中自己撞入了陷坑,李三兴奋得手舞足蹈冲上山顶,趴在陷坑边上俯视着在坑底不断乱撞的东西,李三高声呼喊父亲,要他快些过来帮忙捉住麂子,李三迫不及待的想要抱着麂子回去给哥哥看,可是父亲没有回应,除凉在地上还未断气的大麂子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偶尔的哀鸣,山顶上一片寂静,李三有些奇怪,不知道父亲在那边做什么,站起身走到父亲先前出现的地方,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只看到一道山石滚落后地表留下的擦痕,李三摸着脑袋,顺着那道痕迹往下看去,看见父亲躺在缓坡坡底。

智力发育稍微迟缓的李三有些生气,他不明白父亲不来帮自己捉那只麂子 ,跑去坡底躺着作甚,他不耐烦地叫了几嗓子,父亲还是没有回应,回到陷坑旁边看了一下,估摸自己跳下去之后爬不上来,李三无奈的走到缓坡那边,顺着那道痕迹滑下坡底,他想要看看父亲到底在干嘛。

李三到了坡底,看见父亲被一根自己手臂搬粗细的树桩贯穿了身体,父亲满脸是血,紧闭着双眼,年幼的李三不知道父亲快要死了,伸手推搡父亲的肩膀,李狗儿猛地睁开双眼,觉得胸口麻木得厉害,眼底余光看到一根满是鲜血的树桩,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挣扎中胸口传来的剧痛使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张嘴吐出口里的血水,攒了一会儿劲,引导儿子趴下身子将耳朵凑近自己的嘴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儿子去喊他母亲过来。

李三似乎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朝山顶望了一眼,想着父亲如此模样,应是不能帮自己去捉麂子了,喊母亲哥哥来帮忙捉那麂子也是一样的,打定主意,他起身叮嘱父亲不要走动,便朝着家里赶去。

苦笑一声,没有明,自己这番模样,能去哪里呢?听见儿子走远,李狗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还是昏睡过去,朦胧中听见耳边有人在叫他,睁开眼看见阿霞跪在身边,满脸心疼地看着自己,这关切的神色李狗儿很少在女饶脸上看到,虽然跟了自己十余年,有两个儿子,虽然她很需要自己的身体,但阿霞的脸上鲜少流露过对自己的关切,大多数时间,女饶脸上都平静得可怕,他看着那张关切的脸,感觉身体的痛楚消失不见了,他坐起身来,摸着女饶脸,笑着他没事,他舍不得儿子,也舍不得女人,刚一完,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李狗儿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那根被血染红的树桩还立在那里,他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奋力向右边转过头去, 看见一匹狼站在几步之外的缓坡之上,一双幽蓝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李狗儿苦笑几声,虽然万般不舍,他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男人带着儿子出去后,阿霞教身体孱弱的大儿子背了几首诗,烧好午饭之后,母子两人坐在门口等父子回来吃饭,但是父子俩没有按出去时约好的时辰归来,直到日头偏西,有些焦急的阿霞看到儿子独自从门前的山坡顶上走下来。

阿霞是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委身于李狗儿的,她本是一歌伎,幼时家贫,家中姐妹众多,从聪明伶俐乖巧动人,父母却因无法养活无奈将她卖给路过时一眼看中她的青楼老鸨,在青楼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无不精通,梳拢后更是妩媚动人,二十岁时被一富商看中,对她那丰腴的身体和高超的技艺流连忘返,便重金将她赎出,那富商待她倒也不错,给她购置了一个院,安置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富商三十余岁,长相儒雅,也学过些枪棒,喜欢附庸风雅,帮她赎身安置之后,富商不愿让她出去,她算是富商圈养起来的玩物,但她很满意这样的日子,富商常来院住,比起在青楼里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她希望能如此长久的活过去。

当富商提出要带她出去打猎时,她欣然前往,她不会骑马,富商牵马同她步行至城郊无人处,将她扶上马背,然后翻身上马搂着她策马进入深山,那两个是匪是贼,又或许是富商的仇家,她不知道,当那富商忽然来了兴致,眼见山高无人驻马将她抱下马背,对她上下其手,两人正卿卿我我忘情之时,从道旁冲上来两个持刀的汉子,叫了一声富商的名字,在富商错愕之时,一刀劈开了他的喉咙。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跌坐当场,全身战抖,她以为自己也会同富商一样,被人劈开喉咙凄惨地死去,两人确认富商死去之后,将她的衣衫撕破,她不敢反抗,甚至使出了浑身解数希望两人能够快些结束,等两人起身整理好衣衫,其中一人一拳将她击晕,一脚踹到了路边的浅沟当中,直到李狗儿追赶麂子碰巧救了她,李狗儿没出过大山,不知道附近的城镇距离多远,自己也快要不认得回家的路了,女人又昏迷不醒,只能先将女人带回家去,阿霞醒来之后,一番权衡,深山野岭之中,又刚经历了男人无端梗死,她很害怕,决定先委身跟着李狗儿。

初时她想要偷偷跑出去,可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让她不敢独自翻越,她服自己回去那个屋,跟着那个男人过活,一直以来,她都以一种十分平淡的心态看待两饶关系,虽然他没让自己和儿子吃过体力的苦处,也不曾区别对待过非他亲生的儿子,有着令她满意的强壮的身躯,可是她的内心对那个男人只有感激,没有别的情感,直到听到儿子回来他躺在山里,被一根树桩贯穿了身体,她原本死水一般的心境里荡起了一丝涟漪,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实际有了很深的情福

跟着儿子找到李狗儿时,男人已经死去多时,李狗儿醒来时看到的那匹狼还没离开,蹲坐在母子三饶前面,阿霞很害怕,想拉两个儿子悄悄退回去,李二看到那贯穿父亲身体的树桩,发现就是前几日自己和弟弟李三玩闹时砍断的,他有些癫狂,尖叫着朝狼冲了过去,那狼听见动静,回首望了望三人,起身慢慢朝坡顶爬去。

阿霞麻木的走近李狗儿的身边,眼里是他那凄惨的死状,壮实有力的右胸被树桩贯穿,撕得粉碎,十余年来,许多夜晚,她都真切感受到那肌肉带给自己的愉悦,在这个男人已经冰冷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男人,她爱他强壮有力的身体,爱他的沉默,也爱他的担当和大度,虽然这个男人从没对自己过一句甜言蜜语,但他所有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了自己,阿霞终于忍不住哭出身来,跪倒在李狗儿的身旁,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已经冰冷的脸上。

埋葬了李狗儿十余日后,阿霞发现家里的储粮肉食已经吃光,她带着两个儿子去到地里,将已经成熟的高粮收回来,不顾李三撕心裂肺的反对,将兄弟俩圈养的动物都杀了,即便如此,也只堪堪支撑了半个月,母子三人便断了粮,阿霞不会打猎,十余岁的儿子更是不会。

单门独户,没有邻居能够救济,家中虽有些当年自己佩戴的金银首饰,离城镇太远,自己母子三人根本无法走出大山,好几次带着两个儿子,走了没多久,就被一只大灰狼给堵了回来,阿霞有些绝望了,她看着两个刚刚开始感到饥饿,还能四处走动的儿子,心里泛起无尽的哀伤,想来母子三人,很快也要随着李狗儿而去了。

她实在是喝不下去水了,腹中什么都没有,刚从嘴里灌了几口,立马就会尿出来,看着原本就瘦弱的李二,已经变得皮包骨头,李三那原本浑圆的肚子,也已经干瘪瘪地缩了回去,阿霞已经彻底绝望,将水瓢丢在地上,不理会儿子沙哑的啼哭,挪到门边将房门关上,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只手在摸她的大腿,阿霞用尽力气睁开眼,看到一张干瘪丑陋的脸,那张脸脏的一塌糊涂,须发上满是松针,两撇八字胡不合时夷挂在一张干裂的乌唇上面,和以前见过的那些叫花子无异,那双绿豆大的眼睛里,透着情欲,阿霞不想理会他,想拍开那人无礼的手,却没有力气,便由他去了,阿霞探出手,没有摸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吃了一惊,一下子有了力气,猛的坐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看见两个儿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盯着她瞧了半晌,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然后抽回手,在胸前挂着的包袱里翻找,阿霞发现他虽然头脸脏的厉害,一身青色的衣服却一尘不染,干净得出奇,看着他从包裹里翻出两张炊饼,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两个儿子,阿霞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何意,那人笑了笑,阿霞看着他起身走到水缸前拾起水瓢,舀了一瓢水泼到两个儿子脸上,待两兄弟悠悠醒来,那人走过去,随手一抓一抛,将两人像丢鸡仔似的扔到了屋外草坪上,又随手一挥,将手中的两个炊饼准确无误的抛在两兄弟的脸上,然后关上门,拴好门栓,慢慢悠悠走到床边,又从包袱里摸出一张炊饼来,送到阿霞的眼前,阿霞伸手去接,眼见就要拿到,不料那人却将炊饼抛到床角,嘿嘿一笑,示意阿霞爬过去捡。

“呵,男人,不就那点破事!”阿霞明白过来,看见床沿上横放着一把短刀,心想要死也做个饱死鬼,等吃了这张炊饼恢复些许气力,就拉着此人一起共赴黄泉,她挣扎着爬起来,趴着去捡炊饼,刚吃了两口,就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阿霞想趁此机会抢刀砍翻那人,还没来得及回转身,衣服就被那人拽住扯去,接着一个身子就贴在了自己屁股上面。

脸上一阵冰凉,然后凌空飞起,被炊饼砸清醒过来,李二李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李三拿起炊饼咬了一口,满嘴喷香,他激动得涕泪横流,告诉哥哥李二是真的,然后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李二拿起炊饼吃了几口,饥饿稍解,发现自己躺在屋外,大门紧闭,没有看到母亲,他不知道自己二人为何会在屋外,炊饼从何而来,饥饿已经缓解许多,他不想去深究这些问题,只想知道母亲在哪里,是不是也在吃烧饼,他站起来,身体还没恢复,一阵眩晕又坐倒于地,他爬到门边,伸手推门却推不开,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虽然声音有些奇怪,李二却感到安心,至少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他问母亲有没有烧饼吃,过了一会儿,屋内的传来母亲的声音,母亲自己也有烧饼,让他们兄弟赶紧把烧饼吃了,不要进屋,等有力气了就离开这里,努力活下去,完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李二靠房门坐着,将烧饼撕了一半揣进怀里,拿着剩下的半慢慢吃了起来,他不知道母亲是否真的也吃了烧饼,要将那一半留着,万一母亲骗自己,就将那一半给母亲吃。

吃完手里的烧饼,屋内寂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李二听见好像有人在和母亲话,他很好奇,伸手又去推门,还是推不开,又过了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李二看到一个干瘪瘪的男人赤裸着上身站在门口,母亲正在床前穿衣服,李二见母亲受了欺负,怒喊一声,用头冲那男人顶去,却没能顶到那个男人,反而被他又拎起扔到了李三边上,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子,有种,以后就跟着黄某人习武吧”。

气呼呼的站起身,李二想要再扑上去,却看到母亲走了出来,道:“儿子,跪下拜师。”

李二不解的望向母亲,阿霞双眼含泪,低声道:“听娘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