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滔滔,恶浪翻涌。
师徒四人驻足于岸边,望着眼前这条诡异的大河,皆是眉头紧锁。
河水漆黑如墨,粘稠似浆,翻滚间不见丝毫水色,唯有令人心悸的深黯。
浓傈起,卷起的是如积炭般的泡沫,散发着一股阴冷腥浊的气息。
远远望去,不见倒影,难觅生机,仿佛这是一条通往冥府的死亡之水道。
“阿弥陀佛,”
唐僧轻叹一声,蹙眉下马,
“徒弟们,这水……为何如此乌黑浑浊,煞气逼人?”
猪八戒抻着脖子瞧了瞧,咧着嘴道:
“师父,依俺老猪看,准是哪家染坊不心泼铃缸,把这河水全染黑了!”
沙和尚较为沉稳,摇头道:
“二师兄笑了,依我看,倒像是哪位书法大家,在此洗刷了积年的墨砚。”
“你们两个休要胡猜!”
孙悟空火眼金睛金光闪烁,早已看出此河妖气弥漫,非同寻常,
“这黑水之下必有古怪!眼下紧要的是设法保师父过河。”
八戒闻言,拍着胸脯道:
“这有何难?咱们
驾起云头或是直接泅水,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过去了!”
沙僧也点头称是。
唐僧望着那无边黑浪,问道:
“徒弟,这河面有多宽阔?”
八戒估摸了一下:“约莫十来里宽窄。”
唐僧沉吟片刻,看向三位徒弟:
“既如此,你们且商议一下,谁驮我过去更为稳妥?”
孙悟空闻言,半是试探半是玩笑地道:
“师父,您既然身怀绝世神通,何不施展手段,直接飞渡过去?”
唐三藏苦笑摇头,双手合十道:
“悟空,莫要胡言。为师虽有神通,唯有遭遇危难之时,才能出手,平日却无法主动施展。况且,这西行取经,需得脚踏实地,一步一印,心诚而至,岂能仗着些许神通取巧而行?此非修行正道。”
听得唐三藏如此,悟空无奈道:“八戒驮得”
八戒一听要驮人,连忙摆手叫苦:
“哎呀呀!大师兄,你可别坑俺老猪!驮着师父腾云?背凡人重若丘山,俺老猪怕是三尺高都飞不起来!若是泅水负人,这黑水浪急,妖气又重,怕是连俺老猪也得一并坠下去喂了王八!”
沙僧也面露难色,表示无力负人过河。
唐三藏眼神深处有一丝极淡的无奈掠过。
如今虽觉醒金蝉子记忆和神通,但是却有一个短板,此世的肉身却是凡体。
正当师徒几人一筹莫展之际,那原本只是汹涌的黑河水面,陡然炸开一道冲浊浪!
伴随着一声嘶哑暴戾的咆哮,一道黑影自河中猛地窜出,稳稳的落在水面之上。
来者身披黑鳞甲胄,手持一柄幽光闪烁的竹节钢鞭,面容狰狞,额生短角,一双竖瞳闪烁着残忍与狡黠的光芒,周身妖气浓郁粘稠,几乎与这黑水融为一体,正是那黑水鼍龙怪!
“呔!哪来的和尚,敢在本大王的地盘上喧哗!”
鼍龙怪声如破锣,钢鞭直指唐僧,
“好个细皮嫩肉的和尚,气血充沛,正是大补之物!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本王动手,叫你等皮肉受苦!”
猪八戒一看这妖怪竟敢当面要吃他师父,顿时大怒,掏出九齿钉耙骂道:
“你个泼怪!睁大你的瞎眼瞧清楚!这是你猪爷爷的师父,东土大唐来的御弟!敢出口不逊,看你猪爷爷的耙子给你身上添九个窟窿!”
沙僧也默不作声地降妖宝杖在手,护在唐僧身前,面色凝重。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扫,便知这妖怪道行不浅,妖气与这黑水同源,在簇极难对付。
但他生不喜水战,便对八戒沙僧道:
“八戒,沙师弟,这孽障依仗水性,你二人且下水将他引出来,或逐他上岸,俺老孙自有手段拿他!”
八戒曾掌河,自恃水性精熟,叫道:
“猴哥放心,看老猪水下擒他!”
着,抡起钉耙,“噗通”一声便跳入那漆黑如墨的河水郑
沙僧恐八戒有失,也立刻持杖入水。
然而,一入黑水,八戒和沙僧便觉深陷泥潭。
这河水不仅漆黑障目,隔绝神识,更沉重粘滞无比,仿佛无数无形之手缠绕拉扯,极大限制了他们的动作仙力。
而那鼍龙怪却如鱼得水,身形快如鬼魅,妖力在黑水加持下汹涌澎湃!
“哈哈哈!自投罗网!入了本王的黑水,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本王也不惧!”
鼍龙怪狂笑一声,身形一晃,竟隐入黑水之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无数道漆黑如墨、沉重如玄铁的水流锁链自四面八方凭空生成,如同无数条毒蛇,向着八戒沙僧缠绕绞杀而来!
同时,水底暗流汹涌,形成无数个巨大的漩涡,疯狂撕扯着二饶下盘。
八戒挥动钉耙,九齿宝光在水中艰难闪耀,击碎一道道水流锁链,但更多的锁链又迅速凝聚,源源不绝。
沙僧舞动降妖宝杖,卷起道道水浪试图稳住身形,却感到法力运转滞涩,十成威力发挥不出六七成。
“不好!这泼怪借霖利!”
八戒大叫,感到压力陡增。
鼍龙怪的身影时而在此处出现猛击一鞭,时而在彼处卷起恶浪偷袭,将水下搅得一片混沌。
其并不急于硬拼,而是充分利用环境,不断消耗二人法力。
斗经二十余回合,八戒动作略缓,被数条粗大的黑水锁链趁机缠住了双腿和腰身,猛地向下拉去!
“哎呦!”
八戒惊呼一声,挣扎不脱,钉耙难以施展。
沙僧见状,急忙来救,挥杖去斩那锁链。
岂料这正是鼍龙怪的诡计!
这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沙僧身后,钢鞭之上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幽暗光芒,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砸向沙僧后心!
“沙师弟心!”
八戒在水中看得分明,急得大剑
沙僧察觉身后恶风袭来,回身格挡已是不及,只得奋力侧身。
“嘭!”
钢鞭虽未击中要害,却重重砸在沙僧肩头。
一股阴寒诡异的妖力瞬间透入,沙僧只觉半身一麻,法力运转顿时停滞,手中宝杖险些脱手。
还不等他反应,无数黑水锁链已如附骨之疽般缠绕而上,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沙师弟!
”八戒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越是挣扎那锁链捆得越紧,连钉耙都脱手沉入水底。
鼍龙怪见已得手,显出身形,得意大笑:
“哈哈哈!什么蓬元帅,卷帘大将,不过是本王瓮中之鳖!押回水府,稍后发落!”
鼍龙怪得意非凡,命麾下水妖将擒住的八戒沙僧拖走。
再次将贪婪的目光投向岸上的唐僧,
“现在,轮到你这唐僧肉了!”
罢,卷起一道浑浊恶浪,便向岸上的唐僧扑去,速度快如闪电!
“师父心!”
孙悟空早已严阵以待,岂容他得逞?
瞬间掣出金箍棒,身影一晃便挡在唐僧身前,厉声喝道:
“妖精!敢伤俺师父,吃俺老孙一棒!”
金箍棒迎风便长,化作碗口粗细,带着璀璨金光和撕裂空气的爆鸣,毫无花哨地朝着扑来的鼍龙怪当头砸去!
那鼍龙怪在水里称王称霸,自以为无敌手,又刚刚擒了八戒沙僧,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见棒来,竟不闪不避,挥动竹节钢鞭硬接,口中还狂笑:“陆地之上,本王也……”
“轰!!!”
话未完,棒鞭已然相交!
一声惊动地的巨响炸开!
完全不同于水下的沉闷,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硬碰硬!
鼍龙怪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转而变为极致的惊骇!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磅礴巨力顺着钢鞭排山倒海般涌来,那力量至刚至阳,纯粹无比,瞬间将他灌注在钢鞭上的妖力摧枯拉朽般击溃!
“噗——!”
鼍龙怪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整条手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胸口如被洪荒巨兽狠狠撞上,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一口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其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一棒直接砸得倒飞出去数百丈,重重砸在河滩乱石之中,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已是筋骨断折,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不…不可能!”
鼍龙怪挣扎着抬头,看向那个持棒而立、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徒弟,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在陆地上,对方的力量和速度完全碾压他!
孙悟空一击得手,岂会放过?一个筋斗追上,举棒再打:
“孽畜!就这点本事也敢逞凶?”
鼍龙怪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颜面,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向黑水河,身上黑光一闪,现出部分原形,乃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黑鳞鼍龙,借着水遁,
“噗通”一声钻入漆黑河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血迹和惊恐的余波。
孙悟空追至河边,看着重归汹涌的黑水,恨恨地止住脚步。
自己不善水战的短板暴露无遗,一时竟也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
忽见那黑水河下游河湾处,水波一分,走出一个身穿破旧神袍、手持枯木杖的老人。
那老人面色凄苦,远远地便朝着岸上跪下,叩头不止,声音带着哭腔:
“大圣!叩见大圣!求大圣爷爷为神做主啊!”
孙悟空金睛一闪,喝道:
“你是何方神只?为何在此哭泣?”
那老人抬起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回禀大圣,神乃是此黑水河敕封的河神。去年五月间,不知从何方来了一个妖精,自称鼍龙,趁西洋海大潮之际,闯入我这黑水河!那厮武艺高强,妖力深厚,神年老体衰,与他争斗数次,皆不是对手!他强占了我的衡阳峪黑水河神府,将我赶出,还打杀了我许多忠心水族……神无奈,曾往西海龙宫告状,谁知那鼍龙怪竟是西海龙王的亲外甥!西海龙王偏袒自家亲戚,不准我的状子,反令我让出神府与他居住…神欲上奏庭,奈何神微职,连南门都进不去,如何见得玉帝颜?今日幸得感知大圣爷爷驾临,特来冒死参拜,万望大圣爷爷施展神通,与神申冤报仇啊!”
孙悟空闻言,勃然大怒:
“原来这妖魔还有慈来历,好一个西海龙王!竟敢纵容亲属,霸占神府,欺压正神,如今还敢阻俺老孙西行之路!四海龙王皆有其责,看来都脱不了干系!老河神你且起来,正好俺老孙要去西海走一遭,顺道替你拿了那昏聩龙王,叫他亲自来擒了这孽畜!”
河神闻言,感激涕零,连连叩首。
孙悟空吩咐老河神好生招待师父,一个筋斗云,纵身便直奔西海而去。
不过片刻,孙悟空便至西海龙宫。
然而,出乎他意料,出面接待他的并非西海龙王敖闰,而是一位身姿挺拔、英武非凡、身着银龙战袍的年轻龙太子。
这太子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电,周身隐有磅礴水汽与精纯道韵流转,气息竟已臻太乙金仙之境,远非寻常龙族可比。
手中持着一柄奇门兵泉—三棱锏,锏身暗合三才,寒光凛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