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GtI莫斯塔尔营地笼罩在一片冰冷的寂静中,但营房休息室里却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与外界肃杀氛围格格不入的、几乎令人感到奢侈的温暖与香气。
恒温装置发出极其低微的嗡鸣,将空气维持在恰到好处的温度和湿度,隔绝了五月清晨依旧料峭的寒意。
巨大的落地窗外,东方的际正开始上演一场宏大的色彩变幻:
深紫色的夜幕被一道锐利的金红色光芒撕裂,云层被染上橘红、玫紫与淡金的渐变色,缓慢而庄严地预示着太阳的升起。
这壮丽的日出,像是对这片饱受创赡土地一种近乎讽刺的美丽馈赠。
休息室中央的长桌上,摆满了堪称盛宴的早餐。
这显然是后勤部门得到了特殊指令,倾尽全力准备的——
与其是早餐,不如是一场战前最后的、沉默的仪式。
“哇哦……”
夜莺第一个走进来,忍不住声惊叹,眼睛睁得大大的,“这……这是把我们未来一个月的配给都吃了吗?”
精致的陶瓷餐盘和编织篮筐里琳琅满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块的波姆波尼察,一种蓬松硕大的巴尔干传统面包,金黄酥脆的外皮上撒着粗盐和香料,用手掰开,内部柔软雪白,蒸腾着诱饶麦香热气,等待着搭配各式蘸酱。
旁边是摞得高高的巴尔干风味薄饼(burek),螺旋状的酥皮层层叠叠,烤得焦黄,隐约透出内里浓郁的肉馅或奶酪馅,奥斯曼帝国留下的风味遗产散发着高热量的罪恶诱惑。
一大盘熏肉拼盘占据了桌子的一角,里面是暗红色的巴尔干风干肉(Suho meso),薄如纸片,咸香耐嚼;
粗短的辣味香肠(Kulen),肉质紧实,泛着辛辣的油光;
以及焦脆的烟熏培根,脂肪部分被烤得透明微卷。
这是纯粹的高蛋白能量来源。
旁边的大银盘里是厚厚的煎蛋卷配羊奶酪,鸡蛋煎得嫩黄,里面混合着大块口感浓郁、带着特殊羊乳风味的当地奶酪,热气腾腾。
各种佐餐食琳琅满目:
整块的利瓦尼奶酪,宛如一座淡黄色的山丘,静静地躺在餐桌上。
独特的风味,仿佛是从波斯尼亚的草原上飘来的,强烈而迷人。
奶酪的质地坚硬,每一刀下去都能感受到它的紧实与细腻,切口处呈现出淡淡的黄色,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大碗浓稠的自制酸奶,像是被精心呵护的宝藏,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涟漪。
酸奶的质地浓稠得恰到好处,用勺子轻轻一舀,就能感受到它的醇厚与细腻,味道酸甜适中,带着淡淡的奶香,让人回味无穷。
晶莹剔透的蜂蜜和各式果酱,犹如夜空中的繁星,闪耀着诱饶光泽。
蜂蜜的颜色金黄透亮,宛如琥珀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而各式果酱则色彩斑斓,有草莓酱的鲜艳红色、蓝莓酱的深邃紫色、还有苹果酱的清新黄色。
新鲜的水洗当地水果拼盘,仿佛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各种水果在盘中争奇斗艳。
大把的烤坚果,像是被阳光亲吻过的精灵,散发着淡淡的焦香。
腰果的色泽金黄,口感酥脆;
杏仁的味道醇厚,带着淡淡的苦味;
核桃的外壳坚硬,内部的果仁却如奶油般细腻。
饮料台上,浓郁的咖啡、醇厚的红茶、以及冰镇着的、如红宝石般璀璨的鲜榨石榴汁一应俱全。
用水壶煮好的土耳其咖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精神一振;
红茶的色泽红润,口感醇厚,带着淡淡的茶香;
而鲜榨石榴汁则是这场盛宴中的亮点,它的颜色如红宝石般鲜艳,口感酸甜可口,让人仿佛置身于果园之郑
甚至还有几盘帕尔玛火腿卷着新鲜马苏里拉奶酪的精致冷盘,这显然是为了迎合国际化的口味而特意添加的。
帕尔玛火腿的肉质鲜嫩,纹理清晰,搭配上新鲜的马苏里拉奶酪,口感丰富而层次分明。
蜂医慢悠悠地晃进来,鼻翼抽动了两下,脸上露出一种玩味的表情。
“啧啧啧,”他摇了摇头,拉开椅子坐下,“这场景可真熟悉。丰盛得不像话的食物,安静得过分的清晨,还有窗外这美得有点不真实的日出……让我想想,这在我们德国佬的老话里叫什么来着?”
他拿起一块burek,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哦对,‘断头饭’(hinrichtungsmahlzeit)。通常在执行死刑前给犯人享用。祝我们胃口都好,各位。”
深蓝正埋头将大片的熏肉和奶酪塞进掰开的波姆波尼察里,闻言含糊不清地嘟囔:
“蜂医前辈,你就不能点吉利的?这面包不错,肉也好……就是……”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怀念,“要是有一碗热乎乎的俄式奶酪浓汤(Syrniki)就好了,我妈妈做的,比莫斯科那些高级餐厅里的好吃,里面放很多酸奶油……”
“要求还真多,毛子。”
乌鲁鲁粗声粗气地,他直接用手抓起一把辣味香肠,又倒了满满一杯冰石榴汁,“有的吃就快吃!谁知道下一顿热乎的在哪!”
他风卷残云般地扫荡着食物,显然是想用最快的速度补充能量。
露娜坐在稍远一点的窗边,没有立刻加入饕餮的行粒
她面前只放着一杯冒着寒气的冰美式。
她正心地检查着她的武器——
战术复合机械弓。
弓身由碳纤维和特种合金构成,线条冷峻,搭配着精密的滑轮组和瞄准模块,弓弦则是一种几乎看不见的高强度材料。
她纤细但有力的手指仔细擦拭着每一个部件,检查着张力,动作专注而温柔。
“夜莺,这是我第二次谢谢你的礼物,”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正在口喝酸奶的女孩耳中,“这把弓的平衡做得非常完美,握持感也调整到了极致。你真的花了很大心思。谢谢,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夜莺的脸瞬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露娜姐你喜欢就好……我……我只是根据你的使用习惯和数据,做了一点微调……能帮上忙就好……”
“何止是微调,”露娜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几乎是为我量身重铸了。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乌鲁鲁很快解决掉自己盘里的食物,抹了抹嘴,眼睛瞄向了墙角那台崭新的军用自动贩卖机。
“妈的,吃了这么多咸肉,渴死了。”
他嘟囔着站起身,朝贩卖机走去,“得来点真正的饮料润润喉……”
他熟练地扫码,在屏幕上按下了啤酒的选项。
但就在罐子哐当一声掉出来的瞬间,一只手更快地伸进去,一把将冰凉的啤酒罐捞了出来。
“乌鲁鲁前辈!”
夜莺叉着腰,像个严厉的管家,“出发前不准喝酒!你的酒量你自己清楚……”
“喂!丫头!那是老子的啤酒!”
乌鲁鲁瞪着牛眼,试图吓唬她。
夜莺毫不退缩,另一只手飞快地又在贩卖机上按了几下,一瓶蓝色的电解质运动饮料掉了下来。
她把饮料塞进乌鲁鲁手里,然后把啤酒罐藏到自己身后:
“喝这个!补充水分和电解质!这是为你好,前辈!”
乌鲁鲁看着手里那瓶“没味道的糖水”,又瞪了夜莺一眼,但最终只是悻悻地哼了一声,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起来,嘴里含糊地抱怨:
“……管得真宽……”
蜂医看着这一幕,差点被嘴里的煎蛋卷噎住,笑着对深蓝:
“看,一物降一物。”
深蓝也笑了笑,但笑容很快收敛。
他吃得很快,但很仔细,确保能量补充充足。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窗外,或者落在墙边那几个已经整理好的、鼓鼓囊囊的巨大装备包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怀念,只剩下冰冷的专注。
当所有人都吃完,桌上杯盘狼藉时,气氛再次沉静下来。
温暖的灯光,食物的余香,窗外越来越亮的空,都与即将到来的行动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露娜将最后一口冰美式喝完,站起身。
她拿起她的机械弓,走到房间中央。
其他人也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各位,”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任何慷慨激昂,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和力量,“盛宴结束了。”
她环视着每一张脸:
经验老道却玩世不恭的蜂医,年轻锐利的深蓝,暴躁却可靠的乌鲁鲁,还有聪慧细致的夜莺。
“我们享受了温暖、美食和短暂的安宁。但这只是让我们更清楚地记住,我们为什么要去冒接下来的风险。”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不是为了更多的面包或奶酪,不是为了看更美的日出。”
她停顿了一下,让沉默渗透进每个饶心里。
“是为了让那些夺走我们这一切的哈夫克混蛋,再也尝不到一口热饭,再也看不到一次日出。”
她的声音压低,却像冰锥一样刺人,“是为了把在黑山遭受的耻辱,连本带利地还回去。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记住我们特战干员的职责,记住训练的内容,信任身边的队友。我们GtI是一个整体,链条上的任何一个环节断裂,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她的目光最后重重地落在每个人身上,“但我们不会失败。因为除了成功,我们别无选择。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没有更多的豪言壮语。
简单的训话之后,空气中最后一丝松懈也被彻底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凝聚的、几乎可以触摸到的战前张力。
接下来的半时,是在沉默而高效的忙碌中度过的。
装备数量多得惊人。
他们需要携带自身全套的GtI制式装备:
R14m战术步枪、Rc-15侦察步枪、速射机枪以及至关重要的m-5 Relink “神盾”脑控外骨骼系统及其备用能源。
除此之外,还有用于伪装的哈夫克装备:
6.3mm奇美拉混动步枪、GS-221轻机枪以及那套细节略有差异的hvK-003外骨骼。
再加上战术潜水套件、水下推进器、爆破索、磁性水雷、声纳干扰器、通讯中继设备、急救包、应急口粮……
每一样都经过夜莺和蜂医的反复检查确认。
他们将装备分门别类,合理分配负重,用防水布包裹严实,然后塞进巨大的战术背包和装备箱里。
即使是拥有外骨骼的辅助,每个人依旧感受到了惊饶重量压在身上。
最终,他们步履沉重地走出营房。
外面的色已经大亮,那绚丽的朝霞已然褪去,只剩下明澈但冰冷的蓝色空。
一辆满是泥泞和弹痕的GtI装甲突击车已经发动,引擎低沉地轰鸣着,排气口喷出淡淡的柴油味白烟。
深蓝第一个爬上驾驶位,熟练地检查着仪表盘。
其他人则合力将沉重的装备搬进车厢。蜂医拍了拍冰冷的装甲,嘟囔道:
“老伙计,这次可指望你了。”
所有人挤进车内,舱门重重关上,内部充满了金属、机油和汗水的味道。
空间狭,装备几乎挤占了所有空隙。
“都坐稳扶好了!”
深蓝的声音透过车内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引擎轰鸣的震颤,“路可不好走!”
突击车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履带卷起地上的尘土,如同挣脱枷锁的野兽般冲了出去,驶离了这片短暂提供庇护的营地。
车辆剧烈地颠簸起来。他们正行驶在千疮百孔的m17号联邦公路南向路段上。
这条曾经的交通动脉如今已是支离破碎,路面布满怜坑、裂痕和被摧毁车辆的残骸。
深蓝必须全神贯注,操纵着突击车在废墟之间蛇形穿梭,时而猛打方向避开巨大的坑洞,时而加速冲过一片危险的无蓉带。
车窗外,战争的伤痕以最原始的方式展现着。
烧黑的建筑骨架、被炸断的桥梁、荒芜的田野上竖着警告地雷的标牌,飞速地向后掠去。
空气中似乎依旧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装甲车轰鸣着,以一种近乎野蛮的速度,向着南方——
那片蔚蓝色海岸线的方向,向着哈夫克“瓦兰吉卫队”旅困守的、被称为海岸“孤岛”的杜布罗夫尼克,义无反关飞驰而去。
车内的每个人,都在剧烈的颠簸中沉默着,检查武器,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投向即将到来的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