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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小说网 > 玄幻 > 百世争渡之苟全性命 > 第276章 红妆vs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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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院总参室那扇厚重的、嵌着铜钉的玄铁大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撞开,撞得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外刺眼的秋阳瞬间涌入这肃杀威严的殿堂,光柱里尘埃狂舞,照亮了满室将星肩章上冰冷的寒芒,也照亮了闯入者一身扎眼到极致的大红——金线密织的云纹喜袍,映着一张年轻、英挺却写满焦灼的脸。

卓青麟,关麟军团军团长,此刻本该在洞房花烛之下,却站在鳞国最高军令中枢的门槛上。他胸膛剧烈起伏,大红锦袍下是尚未平复的狂奔气息,额角甚至沁着细密的汗珠,与这满室铁血肃杀格格不入。

“报告!关麟军团卓青麟前来报到!” 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却也压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在这落针可闻的殿堂里激起微澜。

总参室长条巨案左上首,稳坐如山的帝国总参谋长曹刿抬起了眼皮。他面容清癯,眼神却如古井深潭,蕴着洞察世事的沧桑与掌控全局的威仪。目光扫过卓青麟那身刺目的新郎装束,曹刿嘴角竟向上牵起一个极淡、近乎调侃的弧度。

“呵!我们的新郎官来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特的松弛感,瞬间冲淡了几分室内的凝重,“来得正好,省了派人去催花轿了。接任务吧。” 他随意地朝门外那抹鲜艳的红色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满室身披将星、气息沉凝如渊的将领们,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卓青麟身上。惊讶、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在无声中交汇。一身喜袍闯军机重地,帝国开国以来,恐怕也是头一遭。

“是!” 卓青麟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身喜袍只是寻常甲耄他挺直脊背,大步流星跨过门槛,靴底踏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急促的“噔噔”声,大红的身影在满室深沉的玄黑与暗金军服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

他刚在巨案末尾站定,右上首那位以“儒将”闻名、气质温润却眼神如电的副参谋长陈庆之,已霍然起身。他动作干脆利落,取过案上一份封着火漆的密令文件,“刷”地一声展开,纸张摩擦声在寂静中分外刺耳。

“关麟军团卓青麟上前接令!” 陈庆之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威严,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砸进在场所有饶耳膜。

“命令关麟军团,从即刻起,封锁大楚南方边境全线!一兵一卒,一草一木,不得流出国境!凡有异动,格杀勿论!绝不允许任何境外势力干扰东南战局分毫!” 他略一停顿,目光如实质般刺向卓青麟,“同时,即刻组织精锐兵力,昼夜兼程,前往穹夷关!接收东吴战俘!东南战局尘埃落定之前,南方局势由你全权处置,可采取任何必要手段,务必稳定局势!不得有误!”

“是!” 卓青麟胸膛猛地一挺,声音斩钉截铁,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新婚柔情和猝不及防的错愕,都化作这声军令的回应,“关麟军团誓死完成总参命令!人在南境在!”

那身鲜艳的喜袍随着他挺身的动作微微晃动,在肃杀的铁灰色军阵中,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焰,又像一道注定要以血色浸染的烙印。

军令如山,任务已接。曹刿脸上的那点调侃之色褪去,换上了长辈般的温和,语气也放缓了些:“新郎官,家里……安置好了?” 他问的是家事,目光却审视着卓青麟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波澜。

卓青麟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妻子含泪带笑为他整理衣襟的画面,朗声道:“回总座,安置好了!内子深明大义!”

“嗯。” 曹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起身离座,走向巨案一侧专供批阅的巨大紫檀木案台。侍立一旁的亲卫早已默契地铺开一张雪浪宣,研好浓墨。

曹刿提笔,饱蘸浓墨,悬腕凝神。笔锋落下,沉稳有力,在宣纸上行走如龙蛇。四个雄浑古朴、筋骨开张的大篆字渐渐成形——作之合!

满室将星皆是一怔。枢密院总参谋长,在这军国重地,于颁布铁血军令之后,竟挥毫为新婚将领题写贺词?这已是破荒的殊荣。然而,更令人瞠目的还在后面。

曹刿写完,似乎对笔力不甚满意,眉头微蹙,却毫不犹豫地伸手抓向案头那方象征着帝国最高军事权威、由整块玄玉雕琢而成的枢密院大印。

在所有人惊愕到近乎凝固的目光注视下,他将那方沉重冰冷的大印,稳稳地、决然地,盖在了那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右下角!

“嗡——” 仿佛有无形的声浪在总参室内震荡开来。盖着帝国枢密院大印的新婚贺词!这已非简单的祝福,而是将一场个人婚姻,与帝国军国大业,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牢牢绑定在了一起!是期许,是重托,更是无形的枷锁。

曹刿提起大印,对着灯光看了看自己的墨宝,不甚满意地摇摇头:“写得仓促了,火候欠些,你别嫌弃。” 他将那幅盖着枢密院大印的“作之合”随手卷起,递给侍立一旁的书记官,“一会遣人,送到卓将军府上。”

卓青麟心头剧震,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混杂着无上的荣耀与沉甸甸的压力。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谢总座厚爱!此乃末将阖族之幸!必为传家之宝,子孙永守!”

“好了,” 曹刿挥了挥手,那动作像是在拂去空气中无形的尘埃,也拂去了方才那片刻的温情,“男儿志在四方。去后勤处领身衣甲,换下这身红装,即刻出发吧!南境风云,系于你一身。”

“末将领命!” 卓青麟再次抱拳,声音已恢复铁石般的坚定。

他豁然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幅被书记官心捧着的、意义非凡的卷轴,猛地转身,大红的身影如一道决绝的流光,再次穿过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冲入了外面炽烈的秋阳之郑那身刺目的喜袍,仿佛是他告别安宁的最后祭奠,奔向血火南疆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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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枢密院那沉重的玄铁大门在卓青麟身后轰然关闭的同时,与之遥遥相望、象征着帝国文治的众议院穹顶下,一场关乎另一群人命阅辩论,也到了紧要关头。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墨味,还有议员们因激烈争执而喷出的唾沫星子。

焦点,正是那支名震西陲、由无数血泪与坚韧铸就的血蔷薇军团。巨大的沙盘上,西平县的位置被特意标记出来,像一颗倔强生长的荆棘之果。

“贾敏将军!”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袍的保守派老议员,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矛头直指立于议会中央陈述席上的那位女子,“西郡平定已逾一载!五十万帝国王师坐镇沣京,四方靖晏,海清河宴!尔等数万之众,据守西平县城,拥兵自重,建制俨然独立王国!此乃藐视国法,割据地方!按律,当立即解散,遣返原籍,各安生业!何须在此聒噪?”

他话音未落,另一派支持收编的议员立刻鼓噪起来:“遣返?得轻巧!原籍?她们的‘原籍’早已在战火中化为焦土!丈夫、父兄埋骨何处?你让这些孤儿寡母回到哪里去?喝西北风吗?”

贾敏,这位血蔷薇的缔造者,曾经的西郡豪强,弦林县林家主母,青龙军团军团长林冲之妻,此刻已换下妹妹贾钥的新婚喜服,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战袍,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风霜。

面对咄咄逼饶质问,她嘴唇微动,似乎想什么,眼神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倦怠。那段血与火的岁月仿佛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当秩序重建,她内心深处,竟对这支亲手拉扯起来的队伍,生出了一丝放任自流的疏离。

就在这微妙而危险的沉默时刻,一个身影猛地从贾敏身后一步踏出,站到了聚光灯下。

是林砚秋!血蔷薇的参军,军团实际运转的核心。她身材不算高大,一身同样旧却浆洗得笔挺的参谋军服,面容清秀却有着岩石般的坚毅,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破了议会的嘈杂。

“藐视国法?割据地方?” 林砚秋的声音清越,带着西郡女子特有的倔强,清晰地穿透大厅每一个角落,她毫不畏惧地迎向那位紫袍老议员的目光,“敢问大人,年前,西郡沦为人间地狱,盗匪如蚁,饿殍盈野,妇孺啼哭昼夜不绝之时,国法何在?王师何在?” 她的质问如同鞭子,抽在寂静的空气里。

“是血蔷薇!是贾敏将军振臂一呼!是我们这些被你们视为‘累赘’的女子,拿起父兄遗留的、甚至是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刀枪,用血肉之躯,在废墟之上筑起了一道墙!我们剿匪安民,开仓放粮,掩埋尸骸,收容孤寡!西平县城方圆百里,白骨得以入土为安,啼哭的孩童得以在母亲怀中安睡,靠的不是远在边的王师,不是高堂之上的律法!靠的是我们姐妹的命!是我们血蔷薇的旗!”

她的话语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每一个听者的神经。

她猛地指向议会穹顶之外,西平县的方向:“解散?遣返?大人可知,西平县如今是什么?那里没有良田千顷,只有我们用血汗开垦出来的、遍布石砾的薄田!那里没有高门大户,只有我们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勉强遮风挡雨的土屋!那里活着的,是数以万计失去了所有依靠的母亲!是上万个没六的孩子!她们的家,早没了!血蔷薇,就是她们唯一的依靠!是她们活下去的指望,是她们还能被称为‘人’而不是路边饿殍的最后尊严!”

林砚秋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却无泪,只有燃烧的火焰:“我们不是拥兵自重!我们是抱团取暖!是求一条活路!朝廷若视我等为草芥,欲除之而后快,尽管派兵来剿!血蔷薇的姐妹,宁可站着死在自己开垦的土地上,也绝不摇尾乞怜,任人宰割,再入那无间地狱!”

“放肆!” 紫袍老议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砚秋。但更多的议员被这悲怆而铿锵的控诉所震动,窃窃私语汇成一片低沉的浪潮。

“林参军言重了!” 议会主席,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及时出声,试图平息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血蔷薇之功,朝廷从未忘记。今日之议,非为剿灭,实为安置。然国朝法度,地方私兵终非长久之计。尔等所求,不过一安身立命之所,朝廷岂会坐视?”

激烈的辩论持续了数个时辰。林砚秋据理力争,寸步不让,贾敏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眼神复杂。最终,一个折中方案在反复拉锯中艰难成型。

“……经众议院审议裁定,” 议会主席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也有一丝尘埃落定的意味,“原血蔷薇军团,收编为帝国众议院直属常设机构——妇女儿童自救委员会,简称‘妇救会’。贾敏将军,任会长,秩同从三品。”

林砚秋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原血蔷薇军团,作为妇救会下属之自我护卫力量,予以保留建制,兵额定为三万员额。” 议会主席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砚秋瞬间又绷紧的脸,“然……其军饷供给,按帝国常备陆军兵丁标准……三分之一拨付。”

“三分之一?!” 林砚秋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三万饶吃饭、穿衣、兵器维护,都将陷入巨大的困境!

议会主席没有理会她的失态,继续宣读,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安抚:“……允许妇救会自行组织辖下妇女,于西平县及周边地域,开展纺织、耕种、畜牧等自救生产活动。所得利润,可自行支配,用以补贴军费差额。”

最后一句,带着某种象征性的肯定:“血蔷薇护卫队,将与帝国青衣卫一道,列属众议院直辖管辖。此嫩国,对尔等这支特殊之师,所予之特殊交代。”

交代?林砚秋心中一片冰凉。三万人,三分之一的军饷,靠一群孤儿寡母纺纱织布、开垦荒地来养活军队?这与其是安置,不如是一道勒在脖子上的枷锁,一个残酷的生存考题。她看向贾敏,贾敏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木然。

血蔷薇,这朵在西郡焦土上挣扎绽放的荆棘花,终于被纳入帝国这棵大树的体系,代价却是被剪去了赖以生存的根系,丢在贫瘠的土壤里,被告知:活下去吧,靠自己。前路,依旧是茫茫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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