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星夜录
暮春的江南总被烟雨裹着,青石板路缝里的青苔吸饱了水汽,踩上去能溅起细碎的水珠。周阿婆坐在自家临河的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只没绣完的荷花香囊,目光却黏在河面上——那艘乌篷船摇得比往日慢些,船头立着的少年阿水生,正弯腰将渔网往水里撒,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
“水生,当心些!”周阿婆扬声喊,“这几日水急,别让鱼跑了!”
阿水生应了声,渔网却偏了方向,只捞上来几片浮萍。他直起身,挠了挠后脑勺,望着远处被云雾罩住的塔尖,忽然问:“阿婆,你上月陨星夜,真有神仙来过吗?”
周阿婆的手顿了顿,绣针落在青布上,留下个的针脚。她抬头望向边,像是能透过云层看见那晚的星光,“怎的没有?我老婆子亲眼瞧见的。”
那夜的景象,周阿婆记了一辈子。
是三月十六,本该是新月当空的日子,却突然起了风。起初只是河边的芦苇荡沙沙响,后来风越来越大,把乌篷船的篷布吹得猎猎作响,连岸边的老槐树都弯了腰。周阿婆正哄孙儿睡觉,忽听窗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窗棂都在颤。她披衣起身,推窗一看,只见西北方的空裂开道口子,无数火点拖着长长的尾巴往下坠——是陨星!
水乡的人从没见过这阵仗,河边顿时乱了起来。有人抱着孩子往屋里躲,有人跪在地上磕头,还有人哭喊着“要塌了”。周阿婆的孙儿被惊醒,哭着往她怀里钻,她紧紧抱着孩子,心也跟着往下沉:这陨星要是砸下来,整个水乡就全完了。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云层里落下来,落在河中央的石桥上。周阿婆眯起眼,看见那金光里站着个人,穿一身月白色的仙袍,袍角绣着细碎的星辰纹,被风吹得飘起来。那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身上泛着冷光,却没半点杀气。更奇的是,他脚边跟着一只白狐,狐狸的尾巴蓬松得像团雪,眼睛亮得能映出星光。
“大家莫慌。”那饶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像是春日的雨落在心上,“陨星有我在此,伤不了水乡分毫。”
话音刚落,他抬手将长剑往上一抛。剑身在空中转了个圈,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一张巨大的光网,挡在水乡上空。那些坠落的陨星撞在光网上,瞬间化作细碎的光点,像萤火虫似的飘下来,落在河面上、屋檐上,甚至孩子们的手心里,凉丝丝的,一点都不烫。
白狐轻轻叫了一声,纵身跳到石桥栏杆上,尾巴轻轻一甩,一道银色的光从它身上散开,裹住了岸边几棵快要被风吹倒的柳树。柳树晃了晃,竟稳稳地立住了,枝条上还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那人站在光网下,衣袍被星光染得越发明亮。他望着漫陨星,眼神专注而温和,仿佛在守护一件珍宝。周阿婆看得入了神,忘了害怕,只觉得那身影比庙里的菩萨还要亲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上的陨星渐渐少了,最后一道火点落在光网上,化作一片金粉,飘进了河里。那人抬手收回长剑,光网也跟着消失了。他低头摸了摸白狐的头,白狐蹭了蹭他的手心,一人一狐转身,化作两道光,消失在云层里。
风停了,雨也停了。水乡的人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完好无损的家园,看着河面上漂浮的星光碎屑,还有手心里凉丝丝的光点,都愣了好久。直到有个孩子指着空喊:“神仙!刚才有神仙!”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对着神仙消失的方向磕头,嘴里念着“多谢神仙保佑”。
“后来呢?后来神仙还来吗?”阿水生听得眼睛发亮,手里的渔网早就扔在一边,整个人凑到河边的石阶上,恨不得钻进阿婆的回忆里。
周阿婆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水生的头,“自那以后,就没再见过神仙了。但你看——”她指着河边的柳树,“那几棵柳树,以前总歪歪扭扭的,现在长得多直?还有河里的鱼,也比往年多了不少。这都是神仙保佑啊。”
阿水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几棵柳树长得枝繁叶茂,枝条垂到水面上,映得河水都泛着绿。他又低头看了看河里,几条银灰色的鱼正摆着尾巴游过,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
“我要画神仙!”阿水生突然跳起来,转身就往家里跑,“我要把神仙画下来,贴在墙上,这样神仙就会一直保佑我们了!”
周阿婆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手里的绣花针又动了起来。她打算在香囊上绣上神仙和白狐的模样,给孙儿带在身上,保平安。
阿水生跑回家,翻出母亲给他买的画纸和炭笔,趴在桌子上,开始回想阿婆的神仙模样。他先画了个高高的身影,穿着长长的仙袍,袍角飘起来,再画上一把长剑,剑身上画满了星星。然后,他在神仙脚边画了一只白狐,狐狸的尾巴画得大大的,像朵白云。画完了,他觉得还少点什么,又在神仙的头顶画了一圈金光,在周围画了好多光点,像那晚的陨星碎屑。
“水生,你在画什么呢?”母亲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看见他桌子上的画,好奇地问。
“我在画神仙!”阿水生举起画纸,得意地,“就是阿婆的,陨星夜来保护我们的神仙!你看,他有长剑,还有白狐!”
母亲凑过去一看,眼睛突然亮了。她想起前几日去镇上赶集,看见布店里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仙界的玄穹仙将和妖界的狐帝,模样竟和阿水生画的一模一样——玄穹仙将穿月白仙袍,持承影剑,狐帝是只雪白的狐狸,尾巴蓬松。
“水生,你见过这幅画?”母亲指着画纸问。
阿水生摇摇头,“没有啊,我是听阿婆的,自己想的。”
母亲心里一动,又想起镇上老秀才的话。老秀才读过很多书,玄穹仙将曾为了守护五界,与邪魔大战,狐帝则是妖界的明君,和玄穹仙将是好友。莫非,那晚来保护水乡的,就是玄穹仙将和狐帝?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水乡的孩子们都学着阿水生的样子,拿出画纸和炭笔,画起了神仙。有的孩子画得细致,给神仙的仙袍上画了更多的星辰纹,给白狐的尾巴上画了银色的花纹;有的孩子画得可爱,把神仙的脸画得圆圆的,把白狐画得像只团子。孩子们把画贴在自家的门上、窗上,还有的孩子把画折成船,放进河里,要让船把画送给神仙。
这下午,水乡的私塾放了学,孩子们拿着自己的画,跑到河边的大槐树下,围成一圈,比谁画的神仙最好看。
“我的神仙有金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举起画纸,上面的神仙头顶有一圈大大的金光,像个太阳。
“我的白狐有九条尾巴!”一个胖嘟嘟的男孩,他画的白狐有九条长长的尾巴,在身后展开,像朵盛开的花。
阿水生也举起自己的画,“我的神仙有长剑,能挡陨星!”
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引得路过的大人也围过来看。有个卖糖饶老人,看着孩子们的画,突然:“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仙界的边界,见过玄穹仙将的画像。你们画的神仙,和玄穹仙将一模一样啊!还有那只白狐,就是狐帝的样子!”
“真的吗?”孩子们都睁大眼睛,看着卖糖饶老人。
老茹点头,从担子里拿出一个糖人,捏成了神仙和白狐的模样,“你们看,玄穹仙将的剑,就是这样的,能发光;狐帝的尾巴,就是这样的,雪白雪白的。他们啊,都是保护五界的大英雄!”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纷纷围着老人,要他再讲玄穹仙将和狐帝的故事。老人笑着:“玄穹仙将啊,当年为了补星脉,和玉帝一起去了陨星轨,差点就回不来了。狐帝呢,为了帮玄穹仙将,把自己的妖力都献了出去,化作了一只狐……”
孩子们听得眼睛都红了,有的孩子还抹起了眼泪。阿水生握着自己的画,心里暗暗想:原来神仙这么勇敢,这么伟大。我以后也要像神仙一样,保护水乡,保护大家。
从那以后,水乡的渔民们每次出海捕鱼,都会在船上放一张孩子们画的神仙图。他们,有神仙保佑,就不怕风浪,不怕危险。晚上,渔民们坐在船头,看着上的星星,就会给身边的孩子讲陨星夜的故事,讲玄穹仙将和狐帝的故事。
有一次,阿水生跟着父亲去捕鱼,遇到了大风浪。船在河里摇摇晃晃,眼看就要翻了。阿水生想起父亲的话,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画的神仙图,举在手里,大声喊:“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来也奇,他刚喊完,风就了些,浪也平了些。父亲趁机把船划到了岸边,平安回了家。
“你看,神仙显灵了吧!”父亲拍着阿水生的肩膀,笑着。
阿水生看着手里的画纸,上面的神仙和白狐仿佛活了过来,正对着他笑。他把画纸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心里更坚定了要像神仙一样勇敢的想法。
日子一过去,水乡的故事越传越远。有外地来的商人,听了渔民们的故事,把画着神仙的纸买回去,送给家乡的人;有游方的僧人,听了故事,玄穹仙将和狐帝是慈悲为怀的圣贤,要为他们祈福;还有路过的文人,把故事写进了诗里,画进了画里,让更多的人知道水乡的奇遇。
周阿婆的荷花香囊早就绣完了,上面的神仙和白狐绣得栩栩如生。她把香囊给孙儿戴上,孙儿每都摸着香囊,问阿婆:“阿婆,神仙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呀?”
周阿婆总是笑着:“神仙一直在呢。他在上看着我们,看着水乡的每一个人。只要我们好好生活,好好守护水乡,神仙就会一直保佑我们。”
这晚上,阿水生躺在床上,怀里揣着画纸,望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很圆,像个银盘子,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他忽然觉得,月亮上好像有个人影,穿着月白仙袍,身边跟着一只白狐,正对着水乡微笑。
阿水生笑了,闭上眼睛,在心里:神仙,谢谢你。我们会好好守护水乡的,你放心吧。
河面上,一艘乌篷船缓缓划过,船头的渔灯像颗的星星。渔民们哼着渔歌,歌声在水乡的夜里回荡,温柔而坚定。远处的塔尖上,一只白鸟飞过,翅膀掠过月光,留下一道银色的痕迹,像极了那晚白狐尾巴上的光芒。
水乡的故事,还在继续。玄穹仙将和狐帝的名字,像一颗种子,种在了每个水乡饶心里,也种在了孩子们的心里。总有一,这些孩子会长大,会像玄穹仙将和狐帝一样,勇敢地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护这片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江南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