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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允茗凝视着题目,屈指敲了敲作文本上那行字:“F同学,‘我很喜欢和我朋友玩……’ 这招用在《我最喜欢的节日》这里,你觉得合适吗?你是打算在端午节和朋友玩粽子,还是在春节和朋友玩鞭炮?”

F的脸瞬间垮了下去,皱成了苦瓜。

日子就在批改使作业、吐槽人间节日“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往一个塞满火药的圆筒里点火然后听它炸响是‘庆祝’?”和偶尔欣赏一下时间长河中延迟的守夜人剧场中,流水般滑过。

直到某个寒意渐浓的清晨,阮允茗批改着F最新一篇依旧以“我很喜欢……”开头的作文草稿时,指尖的笔尖悬停在了半空。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书店的玻璃门,望向铅灰色的空,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一丝极其细微、却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轻颤的“断裂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微澜。

辅导完J最后几个语法时态,阮允茗倏地将红笔往桌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唉,起来,我差不多该走了。”

桌边,不仅有J困惑地眨巴着眼,还有正咬着笔杆、第N次被“最喜欢的节日”难住、脸皱成一团的F。

J露出不舍的表情:“姐,你要去哪?我觉得你再辅导我一段时间……”

阮允茗站起身,揉了揉F同样毛茸茸的脑袋,打断J的话:“去处理点事。”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阮允茗没有要到哪去,也不需要告别。

她只是像往常无数次离开那样,站起身,理了理没有丝毫褶皱的衣角,推开书店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风铃叮咚作响,清冷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涌了进来。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影如同融入阳光的尘埃,悄然消失在书店温暖的光线里。

下一刻,她已经站在了一间弥漫着淡淡消毒水气味和沉重死寂的特护病房门口。

她甚至没有刻意隐藏,但走廊里偶尔经过的医护人员,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穿着普通、气质独特的女人,仿佛她本就该在那里。

门虚掩着。

阮允茗没有进去,只是倚在冰冷的门框上,像一个无声的幽灵,静静地看着里面。

病房内光线调得很暗。

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屏幕上跳动的线条微弱得如同垂死之饶呼吸。

王尚躺在病床上,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枯槁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深陷在雪白的被褥里。

他脸上覆盖着氧气面罩,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而沉重。

曾经睿智深邃的眼眸此刻半阖着,目光涣散地投向花板,仿佛在凝视着凡人无法理解的虚空。

曾经夹杂在鬓角的银丝,如今已如霜雪般覆盖了整个头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无声诉着时间与预知带来的残酷代价。

他像一盏即将耗尽灯油的枯灯,生命之火在寒风中顽强却又绝望地摇曳着,只为寥待最后一丝微光的抵达。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单调的声音和王尚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守夜饶高层或许刚离开,或许不忍留在这里见证终局。

阮允茗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

她看着王尚,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求知欲、在时间长河边向她请教、如今却被时间本身压垮了脊梁的学生。

无数的因果线在此刻收束、纠缠。

她当初的教导、王尚的选择、柯罗诺斯的交易、洛基被狙击的未来一剑、乃至此刻病房里即将到来的告别……

她能看到王尚身上缠绕的命运线,曾经繁复交织、指向无数可能的丝线,如今只剩下寥寥数根,脆弱地维系着,并且正在一根接一根地、无声地崩断。

层层叠叠的命运齿轮,在看不见的维度里精密咬合,推动着一切走向早已写好的结局。

他透支生命窥探时间,为守护大夏换取一线生机,这份沉重的“因”,终将结出了无法回避的“果”。

不过这份“果”,比起原来的,肯定是要好上数倍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一个穿着校服少年猛地冲了过来。

他看起来十六七岁,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王尚年轻时的轮廓,但此刻脸上写满了焦急、恐惧和一种少年人面对至亲离世时特有的无措。

这就是王尚的儿子,王免。

他显然刚从学校赶来。

他冲到病房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迟迟没有推开。

少年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透过门缝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阮允茗的目光,从垂死的王尚,移到了门口这个浑身颤抖的少年身上。

她能看到,一条崭新的、带着无限可能性的命运线,正从王免身上延伸出来。

病房内,心电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曲线,骤然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即将响起。

王免像是终于凝聚出勇气,猛地推开了病房门!

“爸——!”

少年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划破寂静夜空的流星,带着所有的恐惧、不舍和来不及表达的爱,冲进了病房。

病床上,王尚那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

如同回光返照般,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浑浊的眼珠死死盯向门口,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冲进来的、穿着校服的身影。

他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什么,枯瘦如柴的手指也微微抬起,颤抖着指向王免的方向。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濒死之际迸发出的强烈情福

是难以置信的惊喜?是终于等到的释然?是深沉的眷恋?还是对儿子未来的无尽担忧?

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复杂得令人心碎。

王免平床边,一把抓住父亲那只抬起的手,入手冰凉僵硬。

少年的眼泪瞬间决堤:“爸!我来了!我在这!爸你看着我啊!爸——!”

仪器屏幕上的心电波纹骤然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紧接着,如同断线的风筝,那条代表着生命的线条,在发出一阵急促而短暂的尖鸣后,猛地拉直,变成了一条冰冷、绝望的直线。

嘀———————

刺耳的长鸣声如同丧钟,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也穿透了寂静的走廊。

王尚的手,在王免的手中,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软软地垂落下去。

他那双刚刚还凝聚着复杂光芒的眼睛,在确认儿子到来的瞬间,似乎得到了某种终极的慰藉,缓缓地、彻底地阖上了。

嘴角,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