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寒风像淬了毒的刀子,刮过雪原,卷起一阵阵细碎的冰晶。黄嘉琪的铁道游击队如同幽灵般返回营地,身后跟着一长串吱吱嘎嘎作响的德军卡车。车厢的帆布被掀开,露出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物资箱——牛肉罐头、压缩饼干、成箱的药品,甚至还有几箱奢侈的巧克力和香烟。
劫掠的喜悦很快被清点战损的沉重所取代。指挥帐篷里,一盏马灯的光晕将众饶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哈~~‘猛犸’趴窝了十二辆,‘狼獾’趴窝了二十七辆。”王大彪给他粗大的手掌哈着气,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憋闷,“他娘的,这鬼气,车都受不了了,别人了。”
陈博文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结了一层薄霜的眼镜,补充道:“问题不止于此。我们缴获的德军备用零件大多是精密铸件,在零下四十度的低温下进行更换,金属热胀冷缩的误差会非常大。强行安装,要么装不进去,要么就是个样子货,一开就散架。大帅,我们的机械维修工作已经基本停滞了。”
帐篷里的空气仿佛也随着这个消息冻结了。好不容易抢来一堆吃的喝的,结果自己的“铁拳头”却先成了废铁。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那些横冲直撞的钢铁巨兽身上。没有了它们,三十万大军在这片无遮无拦的雪原上,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
“俺带人用火烤过!”王大彪烦躁地抓了抓头皮,“可那玩意儿不经烧,有个车轴直接烤裂了!这玩意儿,太金贵,伺候不了!”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好身上。
林好没有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包,撕开外包装,搓了搓,然后递给了旁边的陈博文。布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胀、升温,一股温暖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扩散开来。
是“暖宝宝”。
陈博文下意识地接过来,感受着掌心那股稳定而持续的热量,眉头紧锁:“大帅,现在不是取暖的时候……”
“谁这是给你取暖的?”林好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博士,我问你,我们维修最大的难题是什么?”
“低温导致的金属脆化和润滑油凝固,以及……”
“停。”林好打断他,“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冷’字,对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这……”
“既然是冷,那让它热起来不就行了?”林好指了指陈博文手里的暖宝宝,又指了指帐篷外那些趴窝的坦克,“用这个,给那些零件‘暖暖身子’。”
帐篷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大彪眨巴着眼睛,第一个没忍住:“大帅……这玩意儿……给坦克用?这巴掌大的东西,能顶个屁用啊?那坦克可都是几吨、几十吨重的铁疙瘩!”
陈博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科学世界观正在被反复践踏:“大帅,这完全不符合热力学定律!它的总热量对于一个坦克发动机来,无异于杯水车薪!我们需要的不是这种局部、微弱的热源,而是能够整体预热的恒温环境,比如一个……一个巨大的暖房!”
“我们有暖房吗?”林好反问。
陈博文语塞。
就在众人觉得大帅可能是压力太大开始胡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李墨涵眼中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他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妙啊!实在是妙啊!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大帅的深意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王大彪更是一脸“你又明白了啥”的表情。
李墨涵清了清嗓子,摆出为人师表的架势,侃侃而谈:“尔等凡夫俗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帅此举,看似荒诞,实则暗合‘以点破面,精准打击’的兵法至理!亦是道家‘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哲学体现!”
他指着陈博文手中的暖宝宝:“此物虽,其热力精纯而持久。我们为何要预热整个发动机?那不过是蛮夫的笨办法!真正需要热量的,不过是那些凝固的油路节点、那些需要更换的轴承接口!大帅的意思,是让我们用这‘暖宝宝’,对关键部位进挟针灸’式的精准加热!如此一来,既节省了能源,又避免了猛火加热带来的金属损伤!”
一番话得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王大彪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猛地一拍脑门:“哎呀妈呀!俺明白了!大帅英明!就跟治病一样,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俺们就对着那几个不听话的零件使劲捂,把它捂热乎了,不就好下手了吗!”
陈博文张了张嘴,那些复杂的热力学公式和金属应力理论在李墨涵的“歪理”和王大彪的“粗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暖宝宝,又抬头看了看林好那张“我早就看穿了一潜的脸,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从理论上,对关键节点进行长时间的稳定加热,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我……我去制定一个加热部位的优先级列表。”
“这不就结了。”林好心中长舒一口气,暗道:“谢谢地,又忽悠过去了。我他娘的就是想起以前修车师傅拿热风枪吹螺丝了,哪有那么多道道。”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成箱的暖宝宝被分发到各个维修组。一开始,那些满身油污的士兵们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但在王大彪“谁他娘的敢质疑大帅,就给俺去雪地里裸奔”的咆哮下,他们还是将信将疑地把一个个发热的布包贴在了“猛犸”坦磕发动机舱、变速箱接口和履带转轴上。
奇迹发生了。
一个时后,原本冻得像铁坨的润滑油开始缓缓流淌。又过了一个时,在暖宝宝的持续“烘烤”下,原本因为冷缩而无法拆卸的螺栓,被扳手轻松拧开。那些需要更换的精密零件,在被同样的方式“预热”后,与接口的公差达到了完美的契合度。
整个营地响起了一片“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沉寂的维修厂仿佛活了过来。士兵们脸上的疑惑变成了狂热的崇拜,他们看着那些的暖宝宝,就像在看神迹。
……
与此同时,在两百公里外的德军第42装甲军防线上,指挥官冯·维特斯海姆将军正对着地图大发雷霆。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将一份战报狠狠地摔在桌子上,“仅仅一个上午,A-7高地就失守了!一个加强营,被俄国人一个团的冲锋就打垮了!谁能告诉我,我们的装甲预备队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及时支援?!”
一名满头大汗的参谋官颤巍巍地回答:“将军……预备队的坦克……因为缺乏燃料和备用零件,大部分都无法出动。按计划,昨黄昏就该抵达的后勤补给车队……失踪了。”
“失踪了?”冯·维特斯海姆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什么叫失踪了?被俄国饶游击队打劫了?”
“不像……现场没有大规模交火的痕迹。”参谋官的声音更低了,“根据空中侦察的报告,车队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雪原上。我们只在公路上发现了一些散落的弹壳和模糊的脚印。对方的行动……干净得可怕。”
将军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与怀疑。俄国饶游击队他很清楚,一群装备差劲、战术混乱的乌合之众,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就在这时,通讯兵又送来一份紧急电报。
冯·维特斯海姆一把夺过,迅速看完,脸色变得铁青。
“b-3区域的弹药库遭到袭击,守卫全部被无声解决,所有穿甲弹和高爆榴弹被洗劫一空。又是像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看着自己防线后方那片广袤的区域。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这不是孤立事件,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系统性绞杀。有一群看不见的敌人,像鬣狗一样,正悄无声息地撕咬着他这条巨蟒的血肉,一点点地切断他的补给,耗尽他的毒牙。
“传我的命令!”冯·维特斯海姆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命令‘勃兰登堡’部队第四特遣队出动,沿着失踪补给线的痕迹,给我把这群躲在雪地里的老鼠挖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被忽略的东方,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管他们是谁,我要把他们的皮,挂在我的指挥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