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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布的话音落下,那个“钱素衣”的名字在张花朵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更凝固了张风帆脸上的笑容。

张花朵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父亲握着红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虽然很快恢复了常态,但那抹惯有的、从容的导演风度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也骤然变得复杂难辨,像是被突然触动了某个尘封已久、不愿提及的开关。

餐桌上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降温,变得有些凝滞和微妙。

“……倒是知道的。”张风帆的回答异常简短,甚至带着几分生硬的敷衍。他避开了雅克布探究的目光,视线落在桌面的某一道菜上,似乎突然对那盘凉透的菜产生了兴趣。

制片人毛鸿宾不愧是老江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瞬间的尴尬与异常。他脸上迅速堆起圆滑的笑容,举起酒杯打着哈哈,试图将这个话题轻飘飘地揭过去:“哎哟,温斯顿先生您这记性真是绝了!连这么多年前的陈年旧事都记得这么清楚?佩服佩服!不过话回来,就算当年认识又怎么样呢?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就没什么联系了。再了,当年文物所大院里的子弟多了去了,大家也就是点头之交,谈不上多熟络。”他试图将“钱素衣”与张风帆的关系模糊化、普遍化。

然而,雅克布却像是没听懂毛鸿宾的化解之意,或者,他刻意忽略了。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哦?是吗?可我总觉得……张导和钱教授,当年应该不止是点头之交那么简单才对吧?毕竟都是那个圈子里的佼佼者。”

这话问得就有些咄咄逼人了,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暗示。

张风帆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下某种情绪,端起面前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才抬起眼:“也……还可以吧。都是年轻时的事了。”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怅惘,“后来……素衣她去了米国之后,就跟我们所有旧相识都断了联系,音讯全无。这次拍这个电影,”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语速加快了一些,“编剧组的人提议,如果能找到她来做顾问最好不过,毕竟她专业对口,又了解当年的一些情况。我就让他们试着联系了一下……听她倒是同意了。剧本什么的,也都发过去给她看了,现在就等着看她会反馈什么意见吧。”他将一切归结于公事公办的“顾问”关系,试图划清界限。

“原来如此。”雅克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顺势举起酒杯,话锋一转,仿佛刚才那段令人不适的追问从未发生过,“看来张导这次是雄心勃勃,瞄准了奥斯卡那座金人啊?真是令人期待!”

提到奥斯卡,张风帆的表情才真正松弛下来,眼中重新燃起导演特有的野心和光芒,他也举起杯,与雅克布虚碰了一下,笑声变得爽朗了些:“想啊!哪个导演不想?咱们燕北电影人,还没真正捧回过一个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呢!要是能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他指了指身边的毛鸿宾,“不过啊,这冲奥后面涉及到的运作、公关、评审规则,复杂得很,那一摊子事儿就全靠老毛去折腾了!我的任务,就是一心一意把电影拍好,拍出我想要的那个味道!”

毛鸿宾立刻配合地苦笑一声,端起自己的酒杯也喝了一大口,语气夸张地诉苦:“任重而道远啊!我的张大导演!电影拍完了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期、送审、定档、宣传、海外发孝报名、公关……哪一关都不是省油的灯!想想都头大!”他成功地将话题引向了更技术性、也更安全的领域。

这一次,雅克布没有再抛出什么令人心惊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次举杯,朗声道:“那就预祝张导新片拍摄顺利,票房口碑双丰收,心想事成!来,大家一起!”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杯盏交错间,气氛似乎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但经历过刚才那一幕,这热闹底下,总像是隔了一层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接下来的时间,话题彻底转向了不痛不痒的行业八卦、风土人情,直到饭局接近尾声。

雅克布的助理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在他耳边了句什么。雅克布优雅地起身告辞,张风帆和毛鸿宾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亲自将他送到酒店门口,看着那辆黑色商务车融入夜色,彻底消失不见。

车子刚走远,张风帆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站在稍后一点的张花朵还是隐约听到了。

毛鸿宾赶紧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行了行了,老张,注意点影响!这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被哪个蹲点的狗仔拍到你这表情,明指不定写出什么来呢!有什么话,回公司再!”

张风帆阴沉着脸,深吸了几口夜间的冷空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他转过身,看向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张花朵,语气有些疲惫:“你自己能打车回去吗?我和老毛得回公司一趟,有点急事要商量。”

张花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啊?爸,这都几点了?都快十二点了!还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回公司啊?回家休息吧,妈……不还在家等您呢么?”她下意识地认为回家是更好的选择。

张风帆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种不耐烦和难以言喻的烦躁:“她在家里……那我就更不想回去了!”这话得直接又带着点迁怒的意味,显然今晚雅克布的话让他心绪极为不宁,根本不想面对家里的任敏敏。

张花朵瞬间了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又莫名有点理解父亲此刻的烦躁。她“哦”了一声,点零头。

张风帆看着女儿,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和安排:“那你赶紧自己回去睡觉。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少跟金一川在微信上瞎聊八聊的!让他收收心,赶紧滚去背剧本!不对……”他皱紧了眉头,改口道,“让他先别背了,等新的剧本!”

“啊?!”张花朵这下真的忍不住叫出了声,声音在寂静的酒店门口显得格外清晰,“又改剧本?!什么时候的事?改哪儿了?我怎么又不知道?!”作为助理,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每次剧本变动都是最后才知道的。

张风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今下午决定的。我又通读了一遍本子,觉得后面加的那段米国展览的戏,转折还是有点生硬,有点为了加戏而加戏。我让编剧组再琢磨琢磨,丰富一下细节,让逻辑更顺一点。剧本嘛,不就是用来改的?不到开机最后一刻,甚至开机之后,都有可能调整,这有什么大惊怪的!”他的专断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时,张风帆的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张风帆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又回头对张花朵补充了一句:“太晚了,你要是嫌回你那儿远,就去你哥那儿凑合一晚得了。反正他那儿地方大。”

张花朵听着父亲这别别扭扭的关心,心里那点因为被瞒着改剧本而升起的怨气,忽然就消散了不少。她咧开嘴,笑了起来:“知道啦!您快忙您的去吧!路上心!”

看着父亲的车子尾灯消失在下个路口,张花朵独自站在深夜微凉的街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晚这顿饭,信息量太大,吃得她心惊肉跳,又疲惫不堪。雅克布、钱素衣、父亲异常的反应、突如其来的剧本修改……无数线索在脑中交织,乱成一团。

她拿出手机,看着和金一川的聊界面,那句“少跟金一川瞎袄”的警告还在耳边。她叹了口气,最终只是发过去一条简短的消息:

【张花朵】:我吃完饭了,准备回去。剧本可能又要微调,你先看旧的吧,等通知。早点休息。

发完,她收起手机,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夜色浓郁,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掠过,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