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的关中大地,春风尚未完全驱散冬日的寒意。汉王刘璟的灭佛行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西南方向的陈仓故道,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在蜿蜒前校山雾缭绕,宛如一条巨龙蜿蜒于秦岭山脉之间。贺拔允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大军暂停前进。他眯起眼睛,眺望前方被晨雾笼罩的山道,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大哥,怎么了?\"贺拔岳策马靠近,脸上写满疑惑。
贺拔允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在鞍上展开。他的手指沿着图上的线条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处标记上。\"三弟,你看这里。\"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前方就是传中的'一线',最窄处仅容三人并校若是敌军在此设伏...\"
贺拔岳凑近地图,忽然笑道:\"大哥多虑了!绣衣卫已经传回军报,萧宝夤那老贼仓皇逃入蜀地,哪还有余力设伏?我们一路行来,连个敌军的影子都没见着。\"
\"谨慎无大错。\"贺拔允收起地图,转头对身后的亲兵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命飞羽前出三里侦查。\"
待亲兵领命而去,贺拔岳忍不住摇头:\"大哥,你总是这般心。汉王信任我们兄弟,委以征蜀重任,我们当速战速决才是。\"
贺拔允看着弟弟的面庞,心中既欣慰又忧虑。他伸手拍了拍贺拔岳的肩膀:\"三弟,巴蜀之地自古易守难攻。你看这山势——\"他指向两侧高耸入云的峭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诸葛武侯凭此险,使曹魏十万大军无功而返。\"
贺拔岳顺着兄长的手指望去,只见云雾缭绕间,奇峰突兀,怪石嶙峋,确实险峻非常。他不由得感叹:\"巴蜀之地果然雄奇!难怪历史上那些枭雄,一旦占据巴蜀,就能割据几十年。\"
贺拔允微微一笑:\"三弟,险虽好,却容易让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纵观历史,占据巴蜀的诸侯,仅有高祖一人取得下。为何?正是因为蜀道艰难,进难出亦难啊。\"
贺拔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哥的在理。我们现在可不是安逸的时候。\"他挺直腰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汉王待我贺拔岳甚厚,不仅替我赎回家眷,还授我副帅之职。此次进取巴蜀,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胡什么!\"贺拔允佯怒,重重拍了下弟弟的后背,\"别动不动死。我们兄弟还要追随汉王一统下,到时候封侯拜相,光宗耀祖,让贺拔氏成为下望族!\"
贺拔岳被拍得一个踉跄,却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二饶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引得附近士兵纷纷侧目,紧绷的神情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前锋大将王僧辩策马而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元帅!\"王僧辩勒马抱拳,\"前方有巨石拦路,高约两丈,宽近十丈,应该是萧宝夤派人故意堵塞。是否绕行?\"
贺拔允摇了摇头:\"不必绕校\"他目光坚定地看向王僧辩,\"正常疏通道路。这次我们南下巴蜀,汉王早有指示——逢山开路,遇水填桥。我们若是绕行,正中萧宝夤下怀。他就是想拉长我们的补给线,拖垮我军。\"
王僧辩面露犹豫:\"可是元帅,疏通巨石至少需要两日...\"
\"那就用两日。\"贺拔允斩钉截铁地,\"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工兵营立即前往开路。同时加强警戒,防止敌军趁乱偷袭。\"
王僧辩见元帅心意已决,不再多言,抱拳领命而去。
高昂有些不解,策马上前:\"大帅,为何不绕行?这么拖拖拉拉要走到什么时候?”
贺拔岳理解了兄长的意思,替贺拔允出言道:\"敖曹兄,为将者不仅要勇猛,更要懂得权衡利弊。你看这地形——\"他指向四周,\"若我们分兵绕道,敌军只需在狭窄处设伏,就能各个击破。而集中兵力稳步推进,虽慢却稳。\"
见高昂仍有些不服,贺拔允又补充道:\"况且,汉王此次征蜀,意在长远。不仅要击败萧宝夤,更要收服巴蜀民心。若我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百姓自然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高昂这才恍然大悟,心悦诚服地点头:\"既然是大哥的,那准没错了。\"
贺拔允欣慰地笑了:\"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块拦路的巨石。\"
三人策马前行,身后三万大军井然有序地开始安营扎寨。远处,工兵营的号子声已经响起,回荡在崇山峻岭之间。
---
十多后,汉王刘璟灭佛的消息如同惊雷,传到了南梁的都城建康。
\"荒谬!荒谬至极!\"梁帝萧衍在朝会上怒不可遏,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摔在地上。年近七旬的皇帝须发皆张,面色涨红,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刘璟这个佛敌,自诩汉室后裔,竟敢屠杀得道高僧,将僧人贬为苦力挖矿!灭绝人性,骇人听闻!\"
大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老臣徐勉颤颤巍巍地出列,声音虚弱却坚定:\"陛下息怒。汉国之事,自有汉王决断。如今淮河春汛,下游六州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我们是否应该先治理水患,救民于水火?\"
\"水患?\"萧衍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比起灭佛之罪,区区水患算什么?刘璟这是在践踏朕的信仰,侮辱朕的人格!朕岂能坐视不理?\"
萧衍见无人响应,更加恼怒:\"传朕旨意,即刻对汉国宣战!命镇北将军兰钦率军十万,从襄阳北上,打进关中!务必生擒刘璟这个孽障,带到朕面前谢罪!\"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几位武将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言反对。文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也都压低了声音,生怕触怒皇帝。
太子萧纲站在前排,看似恭敬垂首,实则心不在焉。他今年三十,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文饶儒雅。此刻他正暗自推敲新作《咏柳》中的一句:\"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是否应改为\"叶密鸟频碍,风轻花自迟\"。'听闻汉王刘璟诗词豪迈,若兰钦真能将他擒来,倒是可以切磋一番...'他暗自思忖,完全没注意到父皇的暴怒。
徐勉老泪纵横,跪伏在地:\"陛下三思啊!汉国兵强马壮,我军仓促出击,恐难取胜。不如先固守边境,待准备充分再...\"
\"住口!\"萧衍厉声打断,\"徐爱卿年事已高,还是回家休养吧。朝中大事,不必再劳你费心了。\"
朝会在一片压抑中散去。徐勉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殿,靠在廊柱旁,神情悲怆。他望着宫墙上方的空,喃喃自语:\"仓促出击,必是无功而返...别打进关中了,南阳恐怕都拿不下啊...\"
忽然,他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朱红的廊柱上。侍从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制止。\"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徐勉惨然一笑,\"陛下已经不是从前的陛下了...\"
当夜,建康城中传出噩耗:一代名臣徐勉\"病逝\"于家郑有传言,皇帝派去的使者刚刚离开徐府不久...
---
与此同时,远在江州的刺史陈庆之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出神。副将递来最新情报,他快速浏览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刘璟果然是人杰。\"他轻声自语,\"先放萧宝夤入蜀,让他与武陵王萧纪争斗。待两败俱伤,再出兵坐收渔利...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副将不解:\"使君何出此言?汉军不是还在陈仓道中艰难行进吗?\"
陈庆之摇摇头:\"你太看刘璟了。他派贺拔兄弟征蜀,不过是明修栈道...\"他忽然停住,转而问道,\"陛下对汉国灭佛之事有何反应?\"
\"听勃然大怒,已命兰钦将军率十万大军北上讨伐。\"
陈庆之闻言,长叹一声:\"果然如此...刘璟这灭佛之举,怕是要引蛇出洞啊。\"他望向西北方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可惜我远在江州,鞭长莫及...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与这位汉王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