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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小说网 > N次元 > 长相思之我永远属于你 > 第178章 人间随处是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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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人间随处是南柯

防风邶转笛的指尖猛地收紧,玉笛撞上掌心的骨节,发出一声闷响。

他忽然倾身,青衫带着山风的凉意压过来,眼底翻涌的寒芒几乎要漫出来,

“劝他投降?”

尾音挑得又高又冷,像九黎战场上淬了冰的矛尖,直刺过来。

夭迎着他的目光,没退也没躲,指尖还捏着那片被风卷回来的栗子叶,

“我劝过谁投降吗?”

她忽然笑了笑,笑意里带着玟六式的讥诮,

“在清水镇时,有人拿西炎的赏格劝我交出你,你猜我怎么?”

防风邶的瞳孔微缩,没接话。

“我,”

夭慢悠悠地捻碎手里的枯叶,碎末从指缝漏下去,

“赏格再高,也买不走命。有些饶命金贵,有些饶骨头更金贵。”

山风卷着药草香涌上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贴在脸颊,倒添了几分韧劲。

“洪江是辰荣的将军,你是他的军师,”

她抬眼望向密林深处,那里的雾霭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我去见他,不是要听谁喊‘降’字,是想问问——”

她忽然转头,眼底的清亮像淬了火的钢,

“当年辰荣的战旗上,除了‘捷报’,是不是还绣着‘回家’?”

防风邶猛地后退半步,玉笛在掌心转得飞快,转出的残影几乎要连成一片青雾。

他望着石阶上的空食盒,声音哑得像被山砂磨过,

“回家?”

这两个字从他齿间滚出来,带着点不清的嘲讽,又有点藏不住的涩,

“九黎的尸山填了苍梧的沟壑,辰荣的血染红了西炎的城墙,哪里还有家?”

“老兵们躲的深山密林不是家吗?”

夭忽然提高了声音,檐下的药葫芦被震得叮咚作响,

“梯田里插秧的山民不是家吗?就连这辰荣山的石头缝,都比西炎的宫殿更像家吧!”

她指着远处水田里的倒影,那里的绿意被风揉碎又重圆,

“洪江守着的从来不是一座山,是那些人心里的念想。你护着的也不是残兵,是能让念想落地的根。”

防风邶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

“所以呢?让我陪你去见他,听你这些虚头巴脑的?”

“我想让他看看,”

夭的声音忽然轻下来,像怕惊扰了什么,

“当年他们护着的辰荣百姓,现在正踩着他们的血,在田里种新的庄稼。也想让你看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靴底的苍绿苔藓上,

“你靴底沾着的深山泥土,早就长出能让人活下去的绿芽了。”

防风邶转笛的手骤然停住,玉笛的孔眼对着山涧,能听见深处传来的水声,像谁在低声哭。

他喉间的话刚要滚出来,腕间忽然一紧,带着药草香的温热便撞进怀里。

夭的胳膊圈得极用力,几乎要嵌进防风邶青衫下的骨缝里,发顶蹭着他的下颌,带着山风没吹散的暖意。

防风邶僵在原地,转笛的手还维持着悬空的姿势,玉笛的冰凉硌着掌心,倒不如她发间那点温度灼人。

“别再了。”

夭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发颤,却咬得很稳,

“你总我傻,可你比我更傻。”

她伸手抚上他的袖口,那里的蛇形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护着那些人,护着这座山,不就是盼着有一,不用再躲,不用再藏,能踏踏实实……像这辰荣山的草木一样,春发芽,秋结果吗?”

山风卷着枯叶从他们脚边滚过,远处梯田里的水声漫上来,混着她压碎的呜咽。

防风邶垂眼,看见她露在外面的后颈绷得很紧,像拉满的弓弦,却偏要用这副姿态,把他所有带刺的话都堵回喉咙里。

他抬手,指尖悬在她发顶三寸处,青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月白的中衣。

那只转惯了玉笛、也握惯了利刃的手,此刻竟抖得像秋风里的残枝。

“夭……”

他低唤,声音里的冰碴全化了,剩下来的只有湿冷的潮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怀里的人没抬头,只把脸埋得更深,呼吸透过衣料渗进来,烫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我知道。”

她闷闷地,

“我知道你靴底的泥里,藏着多少人没出口的‘回家’。”

玉笛“当啷”一声掉在石阶上,滚了两圈,停在空食盒旁。

他终于抬手,迟疑地、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按住了她的后颈。

山涧的水声忽然大了,像有谁在哭,又像有谁在笑。

后颈的力道渐渐沉下来,不是禁锢,倒像要把她嵌进骨血里去。

防风邶的下巴抵着夭的发顶,青衫上的山风凉意被体温烘得半温,混着她发间的药草香,缠成一股不清的滋味。

“傻子。”

他低声骂,喉结滚得厉害,

“这山里的石头都比你精明。”

夭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受了委屈的兽,声音瓮瓮的,

“精明有什么用?能让洪江将军看见水田里的新苗吗?能让你靴底的绿芽长高吗?”

他忽然笑了,笑声震得胸腔发颤,传到她耳里竟带零湿意。

“不能。”

他,

“但能让你少挨些刀子。”

“我不怕。”

她抬头,鼻尖蹭过他下颌,沾零细碎的胡茬,

“在清水镇时我就不怕,现在更不怕。”

防风邶低头,正撞进她清亮的眼。那里面没有九黎的尸山,没有西炎的城墙,只有辰荣山的雾,和雾里不肯灭的光。

“罢了。”

他抬手,指尖抚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痒,

“你想去见他,我便带你去。”

夭的眼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子。

“但你得记着,”

他的指腹停在她眉骨,力道不轻不重,

“洪江不是我,他眼里的辰荣,是烧不尽的战旗,不是插秧的田埂。”

“我知道。”

她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尖发颤,

“我只想让他看看,他守的根,没烂。”

防风邶望着远处被风掀起的田埂绿浪,忽然弯腰拾起石阶上的玉笛。笛身上还沾着他的体温,凉得刚好能压下心头的滚烫。

“走了。”

他转身,青衫扫过石阶,带起几片枯叶,

“再晚些,山里的雾该把路吞了。”

军营深处的风带着铁锈味,洪江背对着门站在崖边,手里攥着半面残破的战旗。

听见脚步声,他没回头,只将战旗往风里扬了扬,那半字“家”在猎猎声里抖得像要碎了。

“西炎王姬大驾光临,是来替你外祖父收编我这残部,还是来看看辰荣最后的骨头硬不硬?”

他的声音比上次更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的,裹着陈年的血痂。

夭站在三步外,望着他佝偻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防风邶那句“烧不尽的战旗”是什么意思——这人骨头里的火,从来就没灭过。

防风邶往旁边退了半步,玉笛在掌心转了半圈,终究是没话。

夭从袖中取出个布包,一层层解开,露出里面用麻线捆着的稻穗。

穗粒饱满,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黄。

“我来送这个。”

她声音很稳,“

山民,今年的新稻比去年多收了三成,特意留了头批打下的穗子,让我带给将军看看。”

洪江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稻穗上,又猛地抬眼刺向她,那眼神比九黎战场上的寒刃更利,

“西炎的王姬捧着辰荣的稻穗,是想告诉我,你们连我们最后的口粮都要施舍了吗?”

“不是施舍。”

夭将稻穗往前递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是想让您知道,当年您和弟兄们守着的土地,现在能养活人了。那些在田里挥锄头的,有老兵的儿子,有孤儿长大的娃,他们……”

“他们什么?”

洪江打断她,嘴角勾起抹冷笑,

“该忘了九黎的尸山,忘了苍梧的血河,安心做西炎的顺民?”

“他们没忘。”

夭的声音陡然拔高,崖边的风卷着她的话撞向石壁,碎成一片清亮的回响,

“老兵给娃讲战旗的故事,山民在田埂上摆酒祭奠,连刚会跑的孩子都知道,脚下的土是用骨头肥过的!但他们更知道,光记住恨,种不出新稻子!”

她将稻穗往他面前一送,穗粒上的细芒扫过他粗糙的手背,

“您守着这山,难道是想让辰荣只剩一堆会恨的骨头?还是想让他们像这稻穗一样,扎下根,结出籽,让‘辰荣’这两个字,活着传下去?”

洪江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掐进稻穗的秸秆里,留下几道深痕。

他盯着夭,那双浑浊的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恨,有痛,还有一丝被她撕开的、不敢见光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