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声音发颤,“这乳酪确实是人亲手调制的,可人敢对发誓,人绝无半点不轨之心啊,用料和火候都是照老规矩来的,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
他猛地抬起头,急切地环视四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日……今日人做这乳酪时,因想着这是姑奶奶爱吃的,特意叫了几个学徒在旁看着,想着让他们也学学精细活计。”
“当时厨房里里外外,少也有十来人看着人动手,人纵有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更不可能……不可能把十几号人全都收买了啊。”
他这番话得又快又急。
云衡之脸色依旧阴沉,他目光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几人。
“你的事,暂且不论。”云衡之抬手打断他的话,焦灼地转向软榻上此刻蜷缩成了一团,脸煞白的云棠,“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几息后,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青果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个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老大夫被青鸢拽着走了进来。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云衡之沉声催促,“快,快看看姑姑怎么样了。”
老大夫丝毫不敢耽搁,连忙放下药箱,在青鸢搬来的杌子上坐下,凝神为云棠诊脉。
他眉头紧锁,又仔细查看了云棠的舌苔和眼睑,“主子腹痛发作时的症状如何?还有是什么时辰发作的?”
“就突然腹痛不止,面色苍白,大约是在一炷香之前发作的。”青果赶忙回答。
片刻后,老大夫紧绷的神色稍缓了些。
他收回手,站起身对云衡之恭敬回禀:“回国公爷,夫人。主子此乃受了风邪,风邪由口鼻而入,郁结于肠胃,方致腹中绞痛,观其脉象,并非中毒或饮食不洁所致。这腹痛,与入口的食物应无直接干系。”
“受风?”云衡之眉头紧蹙。
“正是。”老大夫肯定道,“想是今日姑奶奶在院中玩耍,或是在廊下吹了穿堂风,儿娇嫩,风邪易侵。加之姑奶奶方才进食,风邪趁机作乱,故有此症。待老夫开一剂疏风的汤药服下,好生将养,莫再受风,应无大碍。”
听到与入口食物无关,地上跪着的等人顿时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谢地,谢谢地。”
云衡之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他挥了挥手,“既如此,厨房的人,便都下去吧。”
几人顿时连滚爬爬地叩了头,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软榻上的云棠,身子依旧蜷缩着,脸煞白。
“大夫,快去煎药!”云衡之见状,立刻沉声吩咐。
“是,是,老夫这就去配药煎煮。”老大夫不敢耽搁,连忙告退。
“青果,跟着大夫去,好了之后立马端过来。”青鸢立刻指派。
“是!”青果抹了把泪,快步跟了出去。
夏月淑挺着肚子,焦急地坐在榻沿,用手帕轻轻擦拭云棠额头的汗珠,面上满是心疼:“姑姑,忍一忍,药很快就好了……”
云衡之看着云棠疼得直吸气,嘴抿得死紧的模样,心头那股刚压下去的焦躁又涌了上来。
他两步上前,俯身心翼翼地将那奶团子整个抱了起来。
他动作有些生涩,但手臂却异常稳当。
云衡之轻轻拍抚着云棠的背,放柔了声音,“姑姑不怕,没事了没事了,药马上就来,喝了就不疼了……”
他只觉得此刻的等待时间如此之长。
不多时,他猛地抬头,眼神凌厉地扫向门口,声音陡然拔高,“药呢?赶紧去催!”
云棠被云衡之抱在怀里,她脑袋无力地靠在他肩窝,心底悲催地哀嚎。
这叫什么事啊!
吃个乳酪也能吃出这么大阵仗,差点把厨房的人吓死……
她想起大夫方才所的话,又想起下午和裴清欢在院子里玩得忘形,似乎确实在风口坐了挺久。
唉,倒霉催的。
不多时,青果便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药快步走了进来。
“药来了!”
云衡之立刻伸手接过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汁,仔细地吹了又吹,直到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心翼翼地递到云棠嘴边,“姑姑,乖,张嘴,喝了药就好了。”
那药味很是冲鼻,云棠本能地想躲,可对上云衡之满是担忧和不容拒绝的眼神,再感受着腹中一阵阵的抽痛,她皱着鼻子,终究还是张开了嘴,皱着眉将那一口药咽了下去。
云衡之一勺又一勺,都吹凉了喂她。
直到一碗药终于见底,他才松了口气。
云衡之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的药渍,“姑姑肠胃弱,往后用点心便罢,可莫要再去那有穿堂风的地方玩耍了,仔细再受了风。”
云棠撇了撇嘴,很想反驳院子里玩才有趣,可抬眼看到云衡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蔫蔫地应了一声:“……好叭。”
云棠蔫蔫地窝在云衡之怀里,一只手还紧紧捂着肚子,脸皱巴巴的。
夏月淑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忍不住又上前,轻轻摸了摸云棠的脑袋,声音哽咽:“可怜见的,我们姑姑真是遭罪了……”
似乎是药效起了作用,云棠只觉腹中的绞痛慢慢平息了下去。
云棠皱紧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她的身子在云衡之怀里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云衡之感受到怀中人儿彻底安稳下来的呼吸,一直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他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夏月淑也明显松了口气,看着云衡之,轻声道:“夫君,你还有要事要处理,先去吧。这里有妾身守着便好。”
一旁的夏月柔也立刻上前一步,温声道:“是啊,国公爷,这里有我和妹照看,您放心。”
云衡之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脸,又抬眼看了看满脸关切的夏月淑和夏月柔,这才点零头:“那好,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他极其轻柔地将云棠放回软榻上,仔细替她掖好被角,接着直起身,对一旁的青鸢沉声吩咐:“青鸢,你仔细看着些。姑姑若醒了,或者有什么不妥,立刻派人来报我。”
“是,国公爷。”青鸢立刻屈膝应下,神色郑重。
云衡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安睡的人儿后,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夏月淑挺着肚子,坐在榻边的凳上,温柔地看着此刻已然熟睡的云棠。
云棠脸粉嘟嘟的,睫毛又长又翘,嘴微微嘟着。
夏月淑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夏月柔轻轻走过来,看着云棠的睡颜,忍不住低声感慨:“月淑,你看姑姑睡着的样子,到底,她也才三岁半啊。别人家这般大的孩子,哪个不是在爹娘怀里撒娇,只想着好吃好喝好玩的?可她……”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却要思虑那么多,担着那么多事。”
夏月淑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有时我也在想,姑姑这般聪慧过人,早早便能理事,于国公府自然是大的幸事。可对她自己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她想起前些日子与云棠的闲谈,补充道:“不过,前段时日我曾问过她,姑姑倒,她没什么烦心事,能帮府里做点事,她心里也欢喜。”
两饶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落在软榻上那的一团身影上。
烛光下,云棠睡得正沉,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夏月柔看着夏月淑略显疲惫却仍强打精神的样子,轻声道:“月淑,你月份越来越大了,不宜久坐劳累。这里有我守着就够了,我定会好好看着姑姑。一旦她醒了或者有什么状况,我立刻派人去通知你,你先回去歇着吧。”
夏月淑的目光落在云棠熟睡的脸上,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碍事的,我再坐一会儿。等姑姑睡安稳些,或者醒来喝了药再。”
她顿了顿,想起老大夫的嘱咐,秀眉微蹙,“大夫方才了,这药晚些时候还要再服一次。姑姑一向最怕苦,等下醒了要哄她喝药,怕是又要费一番功夫……”
着,她立刻抬眼看向一旁的青果,吩咐道:“青果,你赶紧去厨房,准备些蜜饯果子或者甜糕,要姑姑平日里爱吃的。再把熬好的汤药温在炉子上,姑姑一醒,随时都能端来喝。”
“是,夫人!”青果立刻应声,脚步放得极轻,快步退了出去。
夏月淑心地换了个姿势,她一手轻轻托着后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软榻上那的一团。
夏月柔见状,也不再多劝,只是默默坐得更近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软榻上,云棠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接着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还有些懵然。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微微侧过头,立刻看到了坐在榻边的夏月淑和夏月柔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