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胖也认识这几个人,是石洼村的村民。
不过他对这些村民们的印象不太好。
因为一件几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石洼村来过一批女知青,个个都是城里来的娇姑娘,想着来山里建设农村,可没待多久,就传出了噩耗。
有的在山里迷路摔死了,有的被逼得疯疯癫癫,最后就剩一个姑娘托了关系,哭着跑回了城里。
这事当年闹得不,十里八乡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桩事,附近的姑娘们都怕了石洼村,更别提嫁进来了。
在陈胖眼里,这石洼村就没一个好人,一个个看着朴实,骨子里藏着的全是龌龊心思。
他咬着牙,探出头喝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化日之下拦军车,不要命了?”
大柱把青?木棍往地上一顿,粗着嗓门嚷嚷:“同志,不是俺们要拦车,是妙语要早产了,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村里的接生婆都束手无策,只能去城里的医院,求你们搭她一程!”
看来妙语是那个女饶名字。
苏云溪顺着大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他们身后的土路上,停着一辆破旧的板车。
板车上铺着稻草,孙妙语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嘴唇咬得发青,正蜷缩着身子,痛苦地低吟着。
“闪开,我去看看!”
苏云溪推开车门,快步走了过去,陈胖也赶紧跟了下来。
她蹲在板车旁,伸手搭上孙妙语的手腕。
脉象紊乱急促,胎音微弱得几乎要消失,再掀开孙妙语的衣襟一看,腹部的隆起明显偏斜,她又轻轻按了按孙妙语的腹,孙妙语立刻疼得浑身抽搐,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胎位不正,是横位,而且已经出现了子宫破裂的迹象,再拖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苏云溪道:“顺产根本不可能,必须立刻去医院剖腹!”
“开……开刀?”
大柱和二柱瞬间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赶紧拒绝。
“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哪有女人生孩子要在肚子上开刀的?这是要死饶!”
二柱急得跳脚,唾沫星子乱飞。
“就是,俺们村里的女人生娃,哪个不是自己熬着就生下来了?俺娘生俺们兄弟俩,还不是在床上就生了,开刀?你这医生怕不是想谋财害命吧!”
在这个年代,村里人哪里听过什么剖腹产,在他们眼里,肚子上划一刀,那就是要命的事,跟杀人没什么两样。
苏云溪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冷冷的道:“我的都是实话,你们要是想看着你们媳妇死,就继续在这里磨叽,是要她的命,还是赌一把开刀的风险,你们自己选。”
而且昨她才给女人诊过脉,胎像正常,只是有点贫血而已。
“对了,昨我给她看诊的时候,她的胎位还很正,身体也没什么大碍,怎么才过了一,就突然早产,还胎位不正了?”
这话一出,大柱和二柱的神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眼神闪烁不定,不敢看苏云溪的眼睛。
“俺……俺们咋知道?许是她自己不心摔了一跤……”
就在这时,板车上的孙妙语突然动了动,她艰难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苏云溪的衣角。
“救,救我,医生,求你……”
苏云溪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放心,我一定会救你!”
她转头对着大柱和二柱喝道:“别愣着了,赶紧把人抬上车,动作轻点!”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孙妙语抬上了吉普车的后座。
苏云溪立刻从药箱里掏出一块参片,塞进孙妙语的嘴里,又拿出银针,飞快地在她的人症足三里等穴位上扎了几针。
银针入穴的瞬间,孙妙语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这一番行云流水、从容不迫的动作,看得大柱二柱青年瞠目结舌。
幸亏昨没真的跟这个女医生硬碰硬,不然她要是记仇不救人,孙妙语今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苏云溪看孙妙语暂时稳住了,便转身坐上了副驾驶,刚关上车门,就见那个青年也抬腿坐进了后座,和孙妙语、大柱二柱挤在一起。
后排一下坐了四个人,挤得满满当当,连挪个身子都难。
不过这年代根本没什么超载的法,别挤四个人了,就算是吉普车里塞个七八个人,在路上也是常有的事,大家都习以为常。
“胖,开车,去宁峰城,快点!”
苏云溪催促道。
陈胖立刻发动车子,吉普车轰鸣着冲了出去。
车子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飞驰,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胖却开的很稳。
苏云溪看着他熟练的操作,忍不住夸赞道:“胖,你这车开得可真不错。”
宋排长让胖跟她回总远,真是选对人了。
陈胖听到夸奖,嘿嘿笑道:“苏老师,这都是练出来的,我平时经常开着车去周边的驻地给战士们看诊,那些路比这难走多了,有的地方连路都没有,全是石头和泥坑,一不心就会陷进去。跑的次数多了,这开车的本领自然就练出来了。
不光是我,营地里好多战士都是开车的好手,宋排长更厉害,不光会开吉普车,还会开铲车和矿洞里的那些作业车呢!”
车子一路疾驰,山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苏云溪的头发微微飘动。
她皮肤白皙,眉眼灵动,一身英气的军装更衬得她美丽动人,还给她增添了几分飒爽之气。
后座的那个青年自上车起,目光就一直落在苏云溪的身上。
他看了苏云溪一会儿,便悄悄给大柱使了个眼色。
大柱立刻心领神会,没话找话地道:“苏医生,看你年纪轻轻的,医术就这么厉害,真是太了不起了,对了,俺冒昧问一句,你这么优秀,有没有对象啊?”
苏云溪正在看着窗外的路况,闻言头也没回。
“抱歉,暂不奉告。”
大柱碰了一鼻子灰,却没在意,依旧自顾自地道:“嗨,俺就是关心关心你。要俺啊,女娃家学那么多本事干嘛?学得再好,最后还不是要嫁人,要在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生儿育女?女人家嘛,就该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过日子才对,抛头露面的多累啊。”
这话听得苏云溪心里一阵膈应,要不是看在孙妙语还在后座的份上,她真想一脚把这个大男子主义的家伙踹下车。
“照你这么,战士们在前线保家卫国,女同志就该在家待着?那医院里的女医生、女护士,都该回家相夫教子?那三线建设里的女工人,也都该辞职不干?你觉得女人抛头露面累,那是因为你眼界窄,看不到女人也能撑起一片。”
大柱讪讪地道:“俺……俺就是随便,关心关心你……”
陈胖在前面听得心里痛快极了。
苏老师好样的。
要不是孙妙语还在车上,要不是人命关,他才不会载这几个浑蛋呢,活该被苏老师怼。
车子一路颠簸,开了整整三个时,终于到了一个水站。
苏云溪看了一眼后座的孙妙语,她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便对着大柱二柱道:
“你们几个下车,去打点水,顺便买点吃的。我要给她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情况有没有变化。”
大柱二柱正饿得肚子咕咕叫,闻言立刻点头,和那个青年一起下了车。
苏云溪等他们走远了,才转身坐到后座,轻轻拍了拍孙妙语的脸颊:“妙语,醒醒,我是医生。”
原本昏昏沉沉的孙妙语,立刻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