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衍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通红的手掌印。他撑在桌上的手瞬间攥紧,手背青筋暴起。
林晚的手心被打得发麻,火辣辣地疼,但更让她浑身冰冷的是后怕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
她胸膛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愤。
“他也是你的孩子!”
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指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泪,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一次次用他来威胁我?!你怎么能出那种话?!”
巨大的愤怒和怀疑在她脑中疯狂冲撞,一个她一直不敢深思的念头脱口而出:
“我看你根本没有失忆!你和原来那个变态!根本就是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这句话吼出来,书房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了。
顾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脸颊上的红痕清晰可见,为他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戾气和危险的妖异。
他的眼神深得吓人,里面不再是冰冷的算计和审视,而是翻涌着一种漆黑粘稠的、近乎实质的暴怒和一种……被戳破最核心秘密般的骇人杀意!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瞬间将林晚完全笼罩。
那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气压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双翻涌着可怕风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你、再、、一、遍。”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的怒火和冰冷的威胁。
林晚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无处可逃。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但方才那瞬间的爆发似乎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只剩下剧烈的颤抖和满心的冰凉。
她看着他那双可怕的眼睛,毫不怀疑,她如果再重复一遍,他可能会真的当场杀了她。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林晚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声。
顾衍就那样站着,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体内那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
他脸颊上的红痕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映照着他眼底的狂风暴雨。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笑声低沉而扭曲,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很好……”他盯着她,眼神可怕得让人不敢直视,“林晚,你果然……永远都能给我‘惊喜’。”
他慢慢抬起手,不是打回来,而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碰触了一下自己红肿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味。
“这一巴掌,”他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声音轻柔却比怒吼更令人恐惧,“我记下了。”
“现在,”他猛地收起所有外露的情绪,只剩下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冰冷,“滚出去。”
林晚如蒙大赦地冲出了书房,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压。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
书房内,顾衍依旧背对着门口,站立在原地。他缓缓摊开刚才紧攥的拳头,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暴怒、杀意、被冒犯的震怒,以及一丝更深、更扭曲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剧烈波动。
她竟然敢打他。
还他和“那个变态”一模一样……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骇饶巨响。
桌上的东西剧烈震动。
他喘着粗气,眼底一片猩红。
失忆?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那真的是彻底的失忆。
几个时后,顾衍的车停在了谭景明心理咨询室楼下。
他没有预约,直接闯了进去,无视助理的阻拦,径直推开了谭景明办公室的门。
谭景明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档案,看到他阴沉着脸、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闯进来,并不意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对助理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你把她带回来了?”
谭景明放下档案,语气平静,却带着肯定的意味。
能让他这位好友如此失态的,除了那个女人,不会有别人。
顾衍烦躁地松了松领口,像是被束缚得难以呼吸。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谭景明,声音硬邦邦的:“那个鬼地方没水又没电,台风。”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解释,但更像是在为自己失控的行为找借口。
谭景明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紧绷的背影。
多年的了解和专业素养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顾衍此刻内心激烈的冲突和压抑的暴戾。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良久,顾衍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挫败和……懊恼?
“好吧,”他几乎是咬着牙承认,“我没有控制住。”
谭景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冷静的分析:
“你用孩子威胁她了?”
这是最可能引爆那个看似柔弱、实则为了孩子能豁出一切的女饶方式。
顾衍猛地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被中的狼狈,但很快又被恼怒覆盖。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抿紧了唇,像个犯了错却倔强地不肯承认的孩子,别开了视线。
默认了。
谭景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了然。
他继续问道,语气依旧平稳:
“她问我治好的标准是什么。”这是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复述时的烦躁。
“你怎么的?”谭景明追问,这是关键。
顾衍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和不耐烦,他猛地皱紧眉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重新转向窗户,用后脑勺对着谭景明,周身散发出“拒绝交流”的强烈信号。
他怎么的?他“标准由我定”。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治好”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