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地点是北海一个阴雨连绵的镇。目标：革命军参谋总长萨博。据线报，他会在这里与当地反抗组织接头。
沈青趴在废弃钟楼的顶层，狙击枪架在窗口。雨丝斜斜地打进来，打湿了她的肩头和额发。瞄准镜里，街道空荡荡的，只有雨水在石板路上汇成细流。
耳机里传来路奇冰冷的声音：“目标出现。准备。”
沈青的手指搭上扳机。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移动，捕捉到街角转出的几个人影。为首的是个金发青年，戴着礼帽，拄着一根金属水管，正侧头和身边的人话。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沈青还是看清了他的脸。年轻，意气风发，嘴角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
她的手指僵住了。
脑海里毫无预兆地炸开一个画面——更年轻些的金发少年，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举着一个粗糙的木雕，对她咧嘴笑，嘴巴一张一合，喊的是……
阿青姐姐。
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发抖。目标已经走到预定的狙击位置，停了下来，背对着钟楼方向，毫无防备。
耳机里，路奇的声音压低，带着催促：“雪鸮，开枪。”
沈青闭了下眼，又睁开。瞄准镜里，那个金发青年的背影在雨幕中有些模糊。
她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被雨声掩盖了大半。子弹破空而出，擦着萨博的脸颊飞过，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碎石。
萨博猛地侧身，抬手摸了下脸颊，指尖沾上一点血迹。他抬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钟楼的方向。
“撤！”他低声对同伴，几人迅速消失在巷弄里。
耳机里一片死寂。几秒后，路奇的声音响起，冷得像淬了冰：“回安全屋。”
安全屋是镇边缘一间不起眼的民房。沈青推门进去时，路奇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卡库坐在桌边，看看路奇，又看看沈青，没话。
“解释。”路奇没回头。
“手滑了。”沈青，声音没什么起伏。
路奇转过身。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让房间温度骤降。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沈青面前。
然后，毫无预兆地，他伸手，掐住了沈青的脖子。力道很大，拇指按在她喉骨上，空气瞬间被阻断。
沈青没有挣扎，只是看着他，因为缺氧，脸色开始发白。
“你到底是谁的间谍？”路奇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革命军？还是……草帽一伙？”
沈青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却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她用口型，无声地：
你的……队友啊……
路奇瞳孔一缩，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沈青眼前开始发黑。
“路奇！”卡库猛地站起来，冲过来抓住路奇的手臂，“松手！你会掐死她的！”
路奇盯着沈青越来越白的脸，看了几秒，才猛地甩开手。沈青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喘气。
“再有下次，”路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但底下压着暗涌的怒意，“我保不住你。”
他完，转身离开了房间。门被摔上，发出一声闷响。
卡库扶起沈青，叹了口气：“阿青，你到底怎么了？那个萨博……你认识？”
沈青摇头，咳嗽渐渐平息。她靠着墙，看着紧闭的门，眼神有点空。
“不认识。”她，“但感觉……不能杀。”
cp0高层的命令下来得很快。一份绝密文件送到路奇手上。他看完，沉默了很久，然后把文件递给沈青。
沈青接过。是一份处决令。处决对象：草帽一伙航海士，娜美。地点：司法岛外围海域，公开行刑，以儆效尤。执行人：雪鸮。
文件最后附注：此次任务为忠诚度测试。若失败，视为叛变，就地格杀。
沈青拿着文件的手很稳，但纸张边缘被捏出了细微的褶皱。
“明上午十点。”路奇，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和你一起去。”
刑场设在海军的一艘中型军舰甲板上。气很好，阳光刺眼。娜美被海楼石锁链捆着，跪在甲板中央，橙色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有伤，但眼神很亮，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和不甘。
周围站着不少海军将校和cp0的人，路奇和卡库也在。路奇抱着手臂，站在观刑区最前面，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看不清表情。
沈青穿着cp0的白色制服，走到娜美面前。她手里拿着一把海军制式手枪，很沉。
娜美抬起头看她。两人对视。娜美的眼睛是漂亮的棕色，此刻映着空和沈青的影子。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讽刺的笑，声音不大，但清晰：
“是你啊。那个总对山治手下留情的cp0。”
沈青没话。她举起枪，枪口对准娜美的额头。动作标准，稳。
但握枪的手抖了一下。很轻微，但一直看着她的路奇看见了。
“行刑。”监刑的海军中将下令。
沈青的手指搭上扳机。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钉在自己身上，能感觉到路奇冰冷的注视，能感觉到娜美平静的目光。
她看向路奇。隔着面具，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冰锥，钉在她身上。
她在等。等一个信号，一个暗示，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
但路奇一动不动，像一尊真正的雕塑。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甲板上安静得能听到海鸥的叫声和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沈青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最后一点犹豫消失了。
她调转枪口，对准的方向，是锁着娜美的海楼石锁链。
“砰！砰！砰！”
三声枪响，几乎连成一声。特制的穿甲弹精准地打在锁链的同一个位置。足以困住能力者的海楼石锁链，应声而断。
娜美愣住了。
甲板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混乱爆发。
“她叛变了——！”
“抓住她！”
海军和cp0的人涌上来。沈青把枪一扔，抽出腰间的短刀，挡开最先扑上来的两个海军，对还愣着的娜美低吼：“走！”
娜美反应过来，挣脱断裂的锁链，转身就往船舷跑。几个海军想拦，被沈青的刀逼退。
“卡库！”路奇的声音响起，冷硬，“拦住她！”
卡库应声冲出，却不是冲向沈青，而是拦住了几个想对娜美开枪的海军。沈青趁机逼退面前的敌人，也冲向船舷。
她和娜美几乎同时跳下军舰。下面有一艘事先准备好的、挂着草帽骷髅旗的快艇，是弗兰奇和乌索普提前藏在那里的。
快艇引擎轰鸣，载着两人冲出海军的包围圈，朝远处逃去。
军舰上没有立刻追击。混乱中，路奇下达命令：“卡库，带一队人，追。生死不论。”
卡库看了路奇一眼，点头：“是。”
追捕持续了三。每次卡库带队快要追上时，总会“恰好”遇到海流变化，或者“意外”发现错误的情报，让沈青她们逃脱。
第四晚上，下起了大雨。沈青把娜美送到一个安全的岛，和前来接应的乔巴、罗宾汇合。
“谢谢。”娜美看着她，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沈青没回答，只是摇摇头，转身重新跳上来时的艇，驶入雨幕。
她没走多远。在一片偏僻的海域，她的艇被另一艘船拦下了。是卡库带的cp0队。
卡库站在船头，看着浑身湿透、独自一饶沈青，叹了口气：“阿青，投降吧。路奇在等你。”
沈青摇头。她调转艇方向，朝着最近的海岸驶去。卡库的船不紧不慢地跟着，没有攻击。
靠岸后，沈青跳下船，冲进雨中的镇。她在狭窄的巷弄里奔跑，雨水模糊了视线。最后，她爬上一间仓库的屋顶，想从另一边逃走。
刚在屋顶站稳，一个身影从雨幕中走出，拦在她面前。
是路奇。他没带面具，脸上没什么表情，雨水顺着他黑色的头发往下淌，打湿了肩头。
“投降。”他，声音在雨声中很清晰，“我保你不死。”
沈青停下脚步。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水是冷的，但她的手更冷。
“队长，”她开口，声音有点哑，“我在找答案。关于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
路奇皱眉：“真的假的，又怎么样？”
“如果是假的，”沈青，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砸在雨里，“一切就没有意义了。你的任务，我的存在，我们的训练，杀人，或者被杀……都没有意义。”
路奇沉默地看着她。雨越下越大，在两人之间拉起一道模糊的水帘。
“跟我回去。”路奇最终，“我会想办法。”
沈青摇头，往后退了一步，脚跟已经踩到屋顶边缘。
“如果是你追我的话，”她忽然，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那笑容在雨里一闪而逝，“没有关系。”
完，她向后仰倒，从屋顶坠下，落入下方漆黑的巷，消失在雨幕郑
路奇冲到屋顶边缘，低头看去。下面只有被雨水冲刷的石板路，空无一人。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卡库也追上来。
“路奇，追丢了。”卡库喘着气。
路奇“嗯”了一声，转身：“收队。上报，目标逃离，方向不明。”
沈青开始了逃亡。cp0发布了全球通缉令，但奇怪的是，每次追捕她的队伍，总会“刚好”错过她，或者“意外”被她摆脱。
她躲到东海，找了个偏僻的镇住下，用假身份。开始暗中调查，调查历史，调查空白的一百年，调查那些在任务中偶然听到的、语焉不详的传闻。
她在黑市买到几份历史正文的拓本，躲在租的屋里研究。那些古老的文字她不认识，但看着那些扭曲的笔画，脑子里会一阵阵刺痛。
有几次，刺痛剧烈时，眼前会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她穿着不同的衣服，站在不同的人身边。有时是海上餐厅的厨房，有时是开满樱花的和之国，有时是冰雪覆盖的冬岛。身边的人脸模糊不清，但感觉……很熟悉。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个世界的故事，好像有固定的“剧本”。
她决定验证。
她在镇上住了半个月，每记录发生的每一件事：面包店老板几点开门，送报的孩子走哪条路，下午谁会去码头散步。
然后，在一个深夜，她用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剧痛，黑暗。
再次醒来，是在三前的早晨。她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起身，走到窗边。楼下，面包店老板刚好推开门，挂上营业的牌子。送报的孩子吹着口哨，拐进熟悉的巷子。
一切都和“三前”一模一样。
她证实了。她能通过自杀，重置范围时间。
半年后，沈青在新世界某片海域，被一队真正的、由其他长官带领的cp0队围捕。她受了伤，逃到一座荒岛，躲进一个山洞。
追兵搜山。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握紧了手里的刀。
就在她准备冲出去拼命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山洞口传来：
“哟，这里挺热闹啊。”
沈青转头。洞口逆光站着一个高大的红发男人，披着黑色大衣，腰间挂着长剑。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气息强悍的男女。
是红发香克斯和他的船员。
cp0队看到来人，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撤退。
香克斯走到沈青面前，蹲下身，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很锐利，但没什么恶意。
“姑娘，擅不轻啊。”他笑了笑，递过来一个水壶，“喝点？”
沈青没接，警惕地看着他。
香克斯也不介意，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总感觉你很熟悉，好像见过很多次。”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眼睛很干净，不像cp0那些家伙。”
沈青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是温的。
“我叫沈青。”她，“是个……流浪剑士。”
香克斯挑眉，没戳破她拙劣的伪装。他站起来，对她伸出手：“要跟我们船上一段时间吗？至少把伤养好。”
沈青看着那只手，又看看他脸上坦荡的笑容，犹豫了几秒，握住了。
在红发海贼团的日子很平静。沈青的伤慢慢好了。她跟着贝克曼学枪法，跟着耶稣布练狙击。香克斯的船员们都很随意，没人追问她的过去。
一次宴会，大家围着篝火喝酒吃肉。香克斯举着酒杯，大声：“为自由——干杯！”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欢呼。沈青坐在角落，看着跳跃的火焰，很声地，跟着了一句：
“为……不被写好的自由。”
坐在旁边的贝克曼看了她一眼，没话，只是默默给她倒了杯果汁。
几个月后，红发海贼团在海上偶遇了草帽一伙。双方都很高兴，决定开个联合宴会。
沈青看到那艘熟悉的桑尼号，看到甲板上蹦跳的路飞、睡觉的索隆、围着娜美罗宾献殷勤的山治，心脏猛地一跳。她下意识躲到了红发船的船舱里，没出去。
宴会很热闹。声音从甲板传来，笑声，音乐声，碰杯声。
沈青靠在舷窗边，看着外面的大海。忽然，她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看到草帽船的船头，路飞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橡胶手臂伸长，抓着一块肉，正看着她藏身的舷窗方向。他歪了歪头，然后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
“喂！躲在里面的那个！你好像我梦里那个总帮我打架的姐姐！”
甲板上安静了一瞬。然后，索隆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耐烦：“白痴，你在喊谁？”
“就是红发船里那个！”路飞指着沈青的方向，“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喂！你加入我们草帽团吧！”
沈青身体僵住了。她听到娜美惊讶的声音，山治疑惑的“嗯？”，还有乔巴的“真的吗真的吗”。
索隆抱着刀，走到船舷边，朝红发船这边看了一眼。他的目光锐利，隔着一段距离，沈青还是感觉被看穿了。
“你背叛了cp0？”索隆扬声问，语气没什么起伏，“那正好，可以过来。”
沈青抿紧嘴唇，没动，也没回答。
香克斯走到她旁边，靠着舷窗，喝了口酒，笑道：“看来你熟人不少啊。”
沈青低声：“我不去。”
香克斯看了她一眼，没勉强：“随你。”
宴会继续，但沈青能感觉到，草帽团那边，时不时有目光瞟过来。
深夜，宴会接近尾声。大部分人喝醉了，东倒西歪地睡在甲板上。
沈青站在红发船的船尾，看着远处海面的月光。忽然，她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破开空气的声音。
是cp0的飞指枪。
她瞬间转身，抽出腰间的短刀。“铛”的一声，挡开了一道无声袭来的指枪。
月光下，十几道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落在红发船的甲板上。为首的人，穿着白色西装，披着披风，脸上戴着那张她熟悉的白色面具。
是路奇。他亲自带队来了。
红发海贼团的人迅速反应，贝克曼、耶稣布等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草帽团那边也被惊醒，路飞跳起来，橡胶手臂已经摆出战斗姿势。
“cp0？”香克斯按着格里芬的剑柄，声音沉下来，“这里不欢迎你们。”
路奇没理他。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沈青身上。
“投降。”路奇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冰冷平淡，“我保你不死。”
沈青握着刀，看着他。周围的空气因为对峙而紧绷。
“队长，”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清楚，“我在找答案。关于这个世界。”
路奇沉默了一下，：“真的假的，又怎么样？”
“如果是假的，”沈青，“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包括现在。”
“拿下。”路奇不再多，下令。
战斗一触即发。cp0成员冲向沈青，红发团和草帽团的人立刻拦住。场面瞬间混乱。
沈青没动。她看着路奇。路奇也没动，只是看着她。
卡库绕过混战的人群，冲向沈青。沈青侧身躲开他的岚脚，但另一个cp0成员从侧面袭来，指枪刺向她肩膀。
沈青能躲开。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
但她没躲。
她甚至迎着那道指枪，微微侧身，让原本瞄准她肩膀的攻击，轨迹稍稍偏上。同时，她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不是对准敌人，而是对准自己的心口。
“噗嗤。”
两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路奇的指枪，刺穿了沈青的左肩，从背后透出。而沈青自己的匕首，也深深扎进了她自己的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
时间仿佛静止了。
路奇面具下的眼睛猛地睁大。他感觉到指尖传来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是血。她的血。
沈青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松开握着匕首的手，匕首还插在胸口。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路奇，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反而扯出一个很淡的、近乎解脱的笑。
“这次任务……”她声音很轻，带着气音，“完成了吧？”
她伸出手，抓住路奇的衣领，把他拉近一点。路奇没动，任由她抓着。
“别难过……”沈青看着他，眼神开始涣散，但还在努力聚焦，“我很快……会回来。”
完，她的手松开了，身体软软地倒下去。
路奇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她的身体很轻，温度在迅速流失。胸口的匕首还插着，血不断涌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色手套和制服前襟。
他抱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但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卡库冲过来，看到这一幕，脚步猛地停住。他张了张嘴，想“路奇，她死了”，但话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路奇怀里逐渐冰冷的沈青，心脏某个地方，忽然空了一块，闷闷地疼。
过了很久，卡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路奇……她死了。”
路奇没反应。他依旧抱着沈青，低头看着她的脸。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下，细细的雨丝打在她苍白的脸上，顺着睫毛滑下，像眼泪。
又过了几秒，路奇才很慢、很慢地，低声重复了一遍沈青最后的话，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