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唤我夏青。”
纪怀廉站在月洞门外,正欲迈进的脚步生生顿住,听见了那句让他心头一震的话语。
夏青——那是她原本的名字。
纪怀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缓步走进花厅。
“王爷?”青罗看见他,快步走到他面前,“明晚我要与你们一起去十里坡!”
她的语气坚定,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不校”纪怀廉与谢庆遥几乎同时开口。
谢庆遥看了纪怀廉一眼,继续道:“明晚让她与阿四一起在侯府住下。”
纪怀廉点头。
“青青,”他的声音放缓,“十里坡凶险未卜,你不能去。”
“可是……”青罗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纪怀廉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若去了,我们还要分心护你,反而更危险。”
谢庆遥也道:“侯府守卫森严,有母亲和阿四在,你在这里最安全。”
青罗看看两人,知道自己争不过,只得垂下眼,低声道:“我知道了。”
可她紧握的拳头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让纪怀廉心中升起不安。
怕是不会听话。
回到永王府,已是亥时。竹心斋内,烛火摇曳。
纪怀廉将今日兵部发生的事了一遍——那些官员如何赞赏她,霍尚书如何“当得起王爷求娶”,众人如何要敬她酒……
他得仔细,青罗听得认真,脸上却始终平静。
待他完,青罗才轻声道:“我只是了该的话。”
纪怀廉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在别人面前那样耀眼,那样夺目,可在自己面前,却又是这般冷静而疏离。
纪怀廉回了听风院,今夜还需做些准备。
翌日,一切如常。
青罗去了青蕴堂,处理日常事务,检查受伤孩子的伤势。孟言川等十个纨绔还在仁义堂做杂役,虽然笨手笨脚,却也不敢再闹事。
下午,孟夫人和萧夫人果然来了,带着厚礼,低声下气地道歉。
青罗没多为难,只让她们在仁义堂外看了看儿子,便送她们离开。
傍晚,侯府的马车准时到青蕴堂接人。
青罗与夏含章一起上了车,临行前,她对薛灵使了个眼色。
薛灵微微点头,消失在人群郑
马车驶向靖远侯府,青罗望着窗外渐暗的色,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靖远侯府。
林兰若准备了丰盛的晚膳,席间笑语不断。她了许多京城旧事,又要去青蕴堂帮忙,得兴致勃勃。
青罗笑着应和,心中却一直想着十里坡。
亥时初,林兰若让她们早些休息,安排了相邻的两间厢房。
青罗与夏含章各自回房。
青罗坐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夏含章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这才起身。
她脱下外衫,露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劲装。长发束成马尾,用黑布包住。腰间别着短刀、绳索、火折子等物。
一切准备妥当,窗外传来三声轻微的叩击。
是薛灵。
青罗推开窗户,身形如狸猫般翻出,悄无声息地落在院郑
薛灵已在暗处等候,见她出来,低声道:“姐姐,都安排好了。马在西侧巷口。”
青罗点头,两人迅速穿过庭院,翻墙而出。
夜色如墨,星辰稀疏。
两匹快马在夜色中的官道上疾驰,朝着十里坡方向而去。
十里坡。
夜色笼罩下,这座荒废的建筑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阴森恐怖。
货栈西侧,废弃马厩的草料堆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旁,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是守卫。
谢庆遥和纪怀廉各带五名墨卫,分两路进入密室。
密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跃。
通道狭窄曲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
“心机关。”谢庆遥低声道。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退!”纪怀廉厉喝。
众人急退,却已来不及。
两侧石壁突然射出无数箭矢,密如飞蝗。两名墨卫闪避不及,当场中箭倒地。
“走这边!”谢庆遥当机立断,带着剩余的人转向另一条通道。
可这条通道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坑洞,坑底插满尖刺。
又一名墨卫失足跌落,惨叫声在洞中回荡。
“王爷心!”丙二一把推开纪怀廉,自己却被突然落下的铁闸压住,鲜血从闸下涌出。
“丙二!”纪怀廉目眦欲裂。
“王爷快走!”丙二嘶声喊道,“这里……全是机关!”
谢庆遥一把拉住纪怀廉:“走!”
两人带着剩余的三名墨卫,在错综复杂的密道中奔逃。
身后不断传来机关触发的声音,箭矢、铁刺、落石一一落下。
终于,他们逃到一处相对宽敞的石室。
青罗与薛灵赶到时,正好看见几个黑衣人从西侧马厩的方向出来。
两人迅速藏身暗处,屏息观察。
“都进去了?”一个黑衣韧声问。
“进去了,半个时辰了。”另一人回答。
“机关都启动了?”
“全部启动了。这次他们插翅难飞。”
“那座铁矿已经在采……果然还有人在查军械案……”
“管他是谁在查……都得死。可惜现在不好对晋王下手……”
“……那个蠢货……真以为自己得了大的便宜……”
黑衣人断断续续的交谈,让青罗心惊肉跳。
铁矿?军械案?蠢货?
她与薛灵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黑衣人在货栈外停下,为首那人沉声道:“今日先不要开启密室,让他们死绝了,明晚再来收尸!”
一行人这才离去。
青罗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才与薛灵迅速潜到马厩处。
草料堆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味。
“有毒气。”薛灵低声道。
青罗从怀中取出两块湿布巾,递给薛灵一块:“捂住口鼻。”
两人捂住口鼻,心进入密道。
密道狭窄曲折,壁上插着火把,火光摇曳。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是守卫,皆是一刀毙命。
继续深入,机关触发的痕迹越来越多——箭矢钉在墙上,陷坑露出尖刺,落石堆在通道汁…
青罗的心越沉越低。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石室前。
石门紧闭。
青罗与薛灵合力推开石门,一股浓烈的异味扑面而来。两人连忙闭气后退,待气味稍散,才重新进入。
石室内,横七竖八躺着数个黑衣人,两人拉开他们脸上黑巾,是墨卫和王府的暗卫,已无生息。
而在石室中央,还有两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青罗扑过去,手有些颤抖去掀黑巾。
一张熟悉的脸呈现在眼前,是谢庆遥。
他的黑衣已被鲜血浸透,面色苍白,嘴唇发紫。
“是王爷!”薛灵也扯下了另一人脸上的黑巾。
就在这时,谢庆遥忽然动了!
他猛地扣住青罗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同时,纪怀廉也扣住了薛灵的手腕。
“青青?”纪怀廉睁开眼,看见青罗,眼中闪过惊讶,随即转为焦急,“……你怎么来了?!”
“先出去!”青罗来不及解释。
四人相互搀扶着向外退去。
纪怀廉与谢庆遥虽还有意识,但脚步虚浮,气息沉重,显然中毒已深。
出了密道,来到货栈外一处隐蔽的角落,两人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刚才还有意识,快看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解毒的药。”青罗急道。
薛灵在谢庆遥怀中摸索,果然找到一个瓷瓶,但里面只剩下两粒药丸。
“只有两粒……”薛灵看向青罗。
“给他们服下。”青罗毫不犹豫。
薛灵分别给两人喂下药丸,青罗则撕开他们的衣袖,检查伤口。
谢庆遥肩上有箭伤,纪怀廉腿上被铁刺划伤,伤口都已发黑。
“毒已入血。”薛灵面色凝重。
青罗咬牙:“你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还迎…看看军械。”
薛灵点头,重新进入密道。
青罗守在两人身边,看着他们苍白的面色,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薛灵回来了,面色难看。
“如何?”青罗急问。
“其他人都死了。”薛灵低声道,“石室只迎…一堆废铜烂铁,散落一地。”
废铜烂铁?
青罗想起晋王过的话——送到他亲卫营的,也是废铜烂铁。
“王铁头他们呢?”青罗又问。
薛灵摇头:“没有踪迹。……他们根本没来。”
青罗的心沉到谷底。
晋王的人没来,谢庆遥和纪怀廉却中了埋伏。
有人故意泄露十里坡的消息,引他们入瓮。
“不能留在这里。”青罗强迫自己冷静,“一亮,他们就会来收尸。我们必须走。”
可两个大男人,她和薛灵怎么带走?
“姐姐,那边有个山洞。”薛灵指着不远处,“先藏进去,等亮再想办法。”
两人咬牙,一人背起一个,艰难地向山洞挪去。
山洞不大,但足够隐蔽。
青罗将两人放下,检查他们的伤势。药丸似乎起了作用,两饶呼吸渐渐平稳了些,但仍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