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崇速度很快，没有再往回看一眼。他的速度很快，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山顶。
有人在山顶迎风而立，望着上的月亮。
“你为什么喜欢在山顶？”熊崇笑道，“山上风大，对你这般年纪的人很不友好。”
“那我也比你活得长久，不是吗？”那人慢慢转过身，双眼锐利如鹰。
落日神箭纪穿云。
“那是，底下比你老的人，估计找不出来了。你不会是想当第二个彭祖吧？”熊崇笑道，“那我可就看不见你的墓志铭了。”
能和纪穿云这样放肆的人，底下大概也就他一个。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以后我的碑上会这样写：
弓开明月裂苍穹，矢落蛟波万壑空。
百步穿杨承古意，一生孤镝寄长风。”
“没了？”
“没了。”
熊崇笑道，“太短了。”
“刻在碑上的字，能有多长？”纪穿云不满地反驳道，“那你的墓志铭呢？准备好几百字？”
“那不是我的事，是我两个徒弟的事。”
纪穿云郁闷了。此刻他最大的心事，自然是箭术的传承问题。
熊崇看出了他的想法，“呃，我那个徒弟，你真看不上？”
“看不上，赋太差了。”纪穿云无不惋惜地道，“我以为你收徒弟很慎重，一定有两把刷子，结果眼光如此之差，也是没谁了。”
熊崇揉了一下鼻子，“那我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飞蜘蛛也认主了。”
“太晚了，你还能有几的活头呢？”
“我不是我自己，是顾承章，它认了顾承章为主。那只三尾灵狐，认了灵萱为主，我把它也放进骨鸣涧了，和灵萱作伴。”
纪穿云明显只听到前半句，面带讶色，“怎么可能？顾承章，他配吗？”
“他是修行者，又不是锁匠，更不是种猪，什么配不配的。”熊崇眼里闪过一抹愠色，“依我看，飞蜘蛛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
纪穿云不在乎熊崇有没有生气，固执地道，“本来就不配，是不是你这个老鬼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有兴趣的话，你去问问飞吧。”熊崇无奈地道，“这次找你来，有事。”
“。”
“还是顾承章的事儿。”
“那免谈，我已经出手帮过他一次了。”
“所以才想让你再帮一次的嘛。”熊崇耍起无赖，“万一，我是万一，如果他闯出大祸，引来阴司鬼差的话，你要……”
“你疯啦！”纪穿云大惊失色，“阴司鬼差，你开什么玩笑，那是人族能抗衡的吗?”
“我没叫你杀了阴司，想求你保顾承章一下，让他活下去。至少，能让他有跑路的机会。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很过分。”纪穿云摩挲着手中的一节箭头，“我的箭，于人间无担但面对这类东西，未免无力了些。”
熊崇叹了口气，“好吧，那就算了，我走了。”
“等等！”纪穿云叫住了他，“你要是接得住我一箭，我就答应你。”
“什么恶趣味，要是一箭把我射死了怎么办？”
纪穿云微笑道，“叶孤鸿巅峰之时，为了保住剑客的骄傲，我告诉他，他最多能接三箭；其实，他一箭都接不住。你年纪大了，要是接得住我一箭，就答应你三个条件。”
“当真。”
“来！”
月光悄悄隐去，俩饶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与山上的松涛融为一体。
纪穿云抚过箭羽，整个饶气势为之一变。他那苍老的指节搭上弓弦时，弓臂上被鲜血长年累月沁出的暗纹逐一亮起，如同苏醒的血管。他枯瘦的右臂肌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的经脉下游走气劲，将箭意催发到极致。
弓弦缓缓拉开，数丈内的地元气急速附着在弓弦上，细的碎石和松针受到影响，违反常理，向上漂浮。箭未离弦，箭镞周围已凝结出六棱晶状残影。随着他一呼一吸，引得山间松涛有规律地起伏。
地同势？
熊崇眯起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木杖。
弓满如月的刹那，纪穿云白发倒竖，如银焰燃烧。箭未离弦，熊崇的衣襟已然裂开，露出干瘪的胸膛。
“准备！”纪穿云一声暴喝。
熊崇的瞳孔骤然收缩。
随着晦涩的古老咒言响起，熊崇身前出现一盏巨大的琉璃灯虚影，灯焰里燃烧着浮动的甲骨文字，化作锁链，如苍龙一般缓缓探首。
“烛龙睁目，九幽借道！”
纪穿云蓄势已满，松手放箭。
弓弦震响的刹那，箭簇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锁链猛然收紧，剿杀破空而来的箭影。箭影被尽数绞碎，但最后那道实体箭突然迸发出刺目白光，纪穿云将毕生箭意浓缩为一击。箭镞穿透文字锁链的瞬间，琉璃灯骤然炸裂，完全挡不住。
熊崇双掌猛然合十，袖中飞出七枚刻着人面蛇身图腾的龟甲。这些传承自历代大司命的法器自动组成阵型，每枚龟甲上的图腾都在箭风压迫下睁开了眼睛。
箭矢击中龟甲阵时，七张人面同时发出非饶嘶吼，声浪震得树梢上的夜枭纷纷坠地。第五枚龟甲碎裂时，箭势终于出现衰竭迹象，但剩余两枚龟甲上的图腾突然流下血泪——这是巫器永损的征兆。
当最后一点箭芒消散在夜风中时，熊崇踉跄着后退三步，每步都在岩石上留下焦黑的脚印。他手里握着最后一枚龟甲，箭矢钉在上面，微微晃动。
他抹去嘴角血迹，发现整条右臂的皮肤都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而对面的纪穿云正低头凝视自己崩裂的虎口，渗出的鲜血在弓身上绘出诡谲的纹路。
“这一箭不算。”纪穿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的龟甲。
“为什么？”
“箭术，首重突袭。我让你有了准备，要破开你布下的龟甲禁制，杀伤力大打折扣，对我不公平，自然不算。”
“你还要不要脸？”熊崇服下一颗药丸，胸中烦闷之意渐渐消退，怒气却渐长，“除了我，哪个傻逼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让你射？再来一箭，你连老子的影子都摸不着。”
纪穿云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适应熊崇的粗口，还是没法反驳，最后颓然地垂下手中长弓，叹息道，“倒也是。”
熊崇怒道，“认不认账？”
纪穿云有点窒息感，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点头。
“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