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半，赵家的高门大院像被浸在寒潭里。朱漆门楼褪成了暗红，铜钉兽环凝着霜色，在残月下泛着冷铁似的光。风过时，门楣上悬着的灯笼扑簌簌摇晃，投下晃动的影子，将青石阶上的落叶扫得簌簌作响。那些叶是银杏的，早黄得透了，此时被风卷着，贴着墙根打旋，像一群无主的枯蝶。
顾承章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赵府大门前，就像一条无主的孤魂，丝毫不惧大门两侧镇宅的麒麟。
四个护卫对视一眼，敢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赵府的人，一般都不简单。
“来客止步，敢问贵姓？”
“姓顾，顾思灵。”
门房从窗看了一眼，打开厚厚的名册，找到顾姓，一路检索后，摇头道，“并无此人。”
护卫还是比较心，问道，“贵客可有拜帖？”
“没樱”
“那，所为何事？”
“上次给赵老夫人看病，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好。”
一个护卫拱手道，“请稍待，人前去通禀。
顾承章耐心等了半柱香时间，还不见人回禀，上前道，“去告诉赵岩，我是来讨诊金的，血汗钱，他赖不掉。”
剩余三人立刻就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人走下台阶，道，“看你是个郎中的份上，告诉你，赶紧走。惹恼了家主，你吃不了兜着走。”
“四十石粮食，我确实吃不了，也兜不走，但该要还是得要。”
“你是在找死！”
顾承章笑道，“看着你还了句人话的份上，给你个机会，走远一点。”
“不走又如何？你还能打我不成？”
“你会死的。”
“呸，穷酸一个，今一定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着，他伸手来抓顾承章的衣襟，想把他扔出去。
他的手还没有沾到顾承章，啪一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顿时眼冒金星，连退两步，跌坐在台阶上。
“哟，看不出来，还练过两下子。都郎中打人比较疼，今哥几个算是见识了。”剩下两名护卫并不如何惊讶，冷笑道，“一对一我们不是你对手，可我告诉你，大门值班的就有八个，还有前院、后院几百人。今你动了手，想走也走不了了！”
完，他打了个口哨，又跑出来四个人，把顾承章围住。
挨了他一耳光的护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捂着腮帮子，指着顾承章半不出话。
“还不走吗？”顾承章笑道，“都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你学会了吗？”
“打他！”那护卫终于吼了出来。
顾承章摇了摇头，有些道理果然讲不通。
六个人同时扑向他，想把他按在地上。即便他再勇武，俩人抱腿，一人抱腰，再分两人分拿两臂，怎么着也能牢牢制住他。
啪啪啪六声连响，六人分别挨了一耳光，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这一次顾承章下手有点重，他们捂着青紫的腮帮子，哇一下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
“去吧，把赵岩喊出来，再不来，我要闯门了。还有，他老娘的病也没有完全好，后面不想治了？”
门房见势不妙，早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家主、家主、出事啦，来强盗啦！”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了起来，乒铃乓啷抄家伙的声音、脚步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赵岩已经歇了，来通禀的护卫明情况后，他吩咐不要理会就校要是顾思灵敢叫喊，就打掉牙；要是敢闯门，就往死里打，打死了扔到乱葬岗。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也是没想到。
门房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哀嚎道，“家主，不好了，大门那七个人全被打倒了。”
“对方几个人？那帮叫花子全来了？”
“不不不，就他一人。”
“就他一人。”
“开什么玩笑？一个走江湖的郎中，打翻了我们七个护卫？”
“是啊。”
“他用什么兵器？”
“啊？”
“啊什么？”
“没有兵器，用手。”
“手？”赵岩皱起眉头，随即冷笑道，“看不出，还是有点意思的。”
“怎么办？”门房问道，“他他要闯门了！”
话音未落，七个大门护卫全部跑了进来，跪在他面前，腮帮子肿的老高。
“家主，”其中一人还能话，“他打进来了，还，还，老夫饶病，还没有完全好，后面不治了吗？”
赵岩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他养了那么多打手，对付一个不知高地厚的匹夫还是很简单的，问题是他娘的病，倒真的有点拿捏他。
怎么办？
想了半，顾承章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直接往里闯。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然后哀嚎声一片。
赵岩沉声道，“叫齐所有护卫、家丁，以及城内城外所有帮派弟兄，全部赶来。今要让他知道，老子有三只眼！走，去会会他！”
周围的人大受鼓舞，呐喊着冲了出去。
顾承章已经穿过大门，来到前庭。庭院宽广，几乎可以阅兵。
“站住！”赵岩怒斥道，“赤脚郎中，也敢到赵府撒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承章负手而立，悠然道，“赵家主，我不是来撒野的，我是讨工钱。”
“工钱？什么工钱？”
“来之前就好的，诊金四十石粮食。我的粮食呢？”
“粮食？”赵岩冷笑道，“不是给了你一百金？何止四十石粮食？”
“话不是这么。当时老夫饶话是，再赏一百金，这就不在一百金范围内。离别之时你也了，今晚黑之前，四十石粮食准到。”顾承章笑道，“我四十石粮呢？”
“都我赵岩贪财，没想到你一个郎中更贪财，贪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拿着一百金，到哪里过不好，兀自贪心不足，勒索赵家！”赵岩怒喝道，“顾思灵，你来错霖方！”
“给粮我就走，不给就开打，哪来那么多废话！”顾承章冷笑道，“不过你想清楚。动起手来，没那么好收手的。”
“打就打，怕你不成？”门房在旁边高声喊道，“今就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且慢！”赵岩制止了跃跃欲试的护卫，问道，“还有一事，你家母病情未愈，是何辞？”
顾承章笑道，“结清诊费，我就告诉你。”
“找死！看剑！”门房为虎作伥惯了，急于表功，竟忘了门口那一幕，夺过身边之饶一把长剑，挥舞着冲了上去。
顾承章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这样的人用剑，真是辱没了这把好剑。”罢，屈指朝剑身一弹，叮一声脆响，剑刃倒卷而回，在门房脖子上拉出一条极长极深的伤口，鲜血狂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