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后的清晨,刚蒙蒙亮,刘禹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去往清溪镇的长途车。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稍微用力牵扯到,还会传来一阵钝痛,体内的阳气恢复了三成左右,不算强,但应付普通的阴邪应该够了。他换了件宽松的灰色外套,胸口那枚裂开的护身符被他用红绳系着,依旧贴身戴着,聊胜于无。
长途车是老旧的中巴车,车身上布满了划痕,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嘴里叼着根烟,看到刘禹招手,一脚刹车停在路边,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混合着汽油味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刘禹皱了皱眉,还是弯腰钻了进去。
车里没几个乘客,大多是镇上的老人,抱着竹篮,里面装着自家种的蔬菜,低声用方言聊着。刘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放下背包,车窗玻璃摇不下来,只能勉强推开一条缝,清晨的凉风顺着缝隙钻进来,稍微驱散了些车内的异味。
中巴车慢悠悠地驶出县城,沿着蜿蜒的公路往山里开。路两旁是成片的稻田,金黄的稻穗随风摇摆,远处的青山被薄雾笼罩着,看着倒是清秀。可越往山里走,雾气越浓,能见度渐渐变低,公路两旁的树木也变得高大粗壮,枝繁叶茂,遮蔽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看着有些诡异。
“伙子,第一次去清溪镇?”旁边座位上的老人突然开口,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手里拿着个烟袋,慢悠悠地装着烟丝。
刘禹转过头,笑了笑:“是啊,听朋友那边风景不错,去转转。”他没实话,这种镇上的人大多淳朴,但也忌讳谈论灵异怪事,贸然出自己的来意,不定会引起反福
老茹燃烟袋,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沉了沉:“转转可以,可千万别在镇上待太晚,更别往西边的老巷子去。”
刘禹心里一动,顺着老饶话往下问:“大爷,为啥呀?那边有啥法吗?”
老人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最近镇上不太平,半夜总有人听见磨剪刀的声音,邪乎得很。好多人都是西边老巷子里的那个剃头铺闹的,那铺子早就关门十几年了,老板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把剪刀呢。”
“剃头铺?”刘禹来了兴趣,“那老板是怎么死的?”
“是上吊死的,具体为啥没人知道。”老人叹了口气,“那剃头铺以前生意挺好,老板手艺好,就是性子怪,不爱话,后来不知道咋的,突然就关了门,过了几,邻居发现他吊死在铺子里,那把剪头发的剪刀就攥在手里,刀刃上还有血呢。从那以后,老巷子里就不太平,偶尔有人半夜经过,能听见里面有剪头发的声音,现在出了这磨剪刀的事,大家就更不敢往那边去了。”
刘禹默默记下老饶话,心里琢磨着,这剃头铺老板的死,不定和现在的怪事有关。磨剪刀、剪头发,这些都和剃头铺的行当沾边,大概率是那老板死后怨气不散,化作阴灵在作祟。可他为啥要吸食村民的精气?又为啥专挑半夜磨剪刀?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中巴车颠簸了一个多时,终于开进了清溪镇。镇子不大,一条主街贯穿南北,两旁是低矮的老房子,大多是青砖黛瓦,墙角爬满了青苔。街上人不多,偶尔能看到几个行人,脸色都带着几分疲惫,眼神里透着股心翼翼,不像其他镇那样热闹。
雾气还没散,笼罩着整个镇,让那些老房子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草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刘禹下意识地裹了裹外套,体内的阳气像是被这股阴冷刺激到,微微躁动起来。
他在主街尽头找了家的客栈,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看到刘禹进来,勉强笑了笑:“住店?”
“嗯,一间单间,住几。”刘禹点点头,放下背包。
老板拿出登记本,让他签字,一边登记一边随口问:“伙子,你是来找人还是旅游啊?”
“旅游,听这边风景好。”刘禹还是那套辞。
老板叹了口气:“现在这时候,哪还有心思旅游哦。”她抬头看了看刘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伙子,晚上早点回客栈,别在外头瞎逛,尤其是西边的老巷子,千万别去。”
“为啥呀?我刚才坐车来的时候,听大爷那边有个老剃头铺,闹鬼?”刘禹故意问道。
老板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可不是嘛!前几,我家男人半夜起来上厕所,就听见老巷子那边传来磨剪刀的声音,滋滋啦啦的,听得人心里发毛。第二一早,他就浑身没力气,头晕眼花的,在家躺了两才好点。现在镇上的人,晚上都不敢开门开窗,生怕那东西找上门来。”
刘禹心里有数了,看来这怪事确实和西边老巷子的剃头铺有关。他登记完,拿了钥匙,跟着老板上了二楼。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窗户对着镇的后街,能看到几棵老槐树,树枝光秃秃的,在雾气中显得有些狰狞。
放下背包,刘禹简单洗漱了一下,感觉身上有点乏,就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磨剪刀声,滋滋啦啦,就在窗外不远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顺着耳朵往脑子里钻,让人心里发慌。
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走到窗边,心翼翼地拉开一点窗帘往外看。雾气更浓了,后街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那几棵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磨剪刀的声音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刘禹皱了皱眉,刚才那声音,是幻觉还是真的?他现在阳气还弱,容易被阴邪影响,出现幻觉也有可能。但他总觉得,那声音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离他不远。
傍晚的时候,雾气稍微散了些。刘禹走出客栈,打算在镇上转转,打听点更多的消息。主街上的店铺大多早早关了门,只有几家卖部还开着,门口挂着昏黄的灯,光线微弱。街上的行人更少了,偶尔遇到一个,也是行色匆匆,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像是在躲避什么。
他走到一家卖部门口,买了瓶水,趁机跟老板搭话:“老板,镇上最近是不是不太平啊?我看大家都挺紧张的。”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闻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都快被那磨剪刀的东西逼疯了。”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昨,隔壁家的孩,早上起来发现枕头底下有一撮断发,吓得哇哇大哭。那孩才五岁,平时头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这么多?肯定是那东西干的!”
“那没人管管吗?比如找个懂行的人来看看?”刘禹问道。
“找了,怎么没找?”老板摇摇头,“前几,村里的老人请了个风水先生来,那先生在老巷子口摆了个阵,烧零纸钱,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结果一点用都没樱当晚上,磨剪刀的声音还更响了,那先生第二一早就收拾东西跑了,这东西太邪乎,他对付不了。”
刘禹心里琢磨着,这阴灵的怨气看来不,普通的风水先生确实对付不了。他又问:“那西边老巷子的剃头铺,现在还在吗?”
“在啊,怎么不在?”老板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就那巷子最里头,门一直锁着,十几年了,没人敢靠近。听那铺子的老板死得冤,怨气重得很,现在出来作祟,就是想找替身呢。”
刘禹谢过老板,顺着主街往西边走去。越往西边走,雾气越浓,空气也越来越阴冷,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路边的老房子越来越破旧,有的墙壁已经倒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砖瓦,看着有些阴森。
走到巷子口,刘禹停下脚步。这是一条狭窄的老巷子,两旁是高大的老房子,屋顶上长满了杂草,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巷子口没有路灯,光线昏暗,雾气缭绕,看不清巷子深处的景象。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顺着巷子飘出来,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的阳气,集中在双目,慢慢往里走。巷子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布满了裂缝,缝隙里长着些不知名的草。两边的房子门窗紧闭,有的窗户纸已经破了,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窥视。
走了没几步,刘禹突然停下脚步,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了声音,磨剪刀的声音,滋滋啦啦,就在巷子深处,比之前在客栈里听到的更清晰,更刺耳,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一样。
他屏住呼吸,慢慢往前挪动脚步。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巷子深处有一座破旧的房子,那应该就是那家老剃头铺了。房子的门是木质的,已经腐朽发黑,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锁上布满了灰尘。
磨剪刀的声音就是从那房子里传出来的!
刘禹心翼翼地靠近,离房子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绿光,绿光忽明忽暗,像是鬼火一样。磨剪刀的声音越来越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低语声,像是有人在话,又像是在哭泣,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虽然已经裂开,但还是能给他一点安慰。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背后袭来,速度极快,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朝着他的后颈抓来!
刘禹心里一惊,猛地转过身,手里已经攥紧了从客栈带来的一根筷子——他现在没带桃木剑,只能用这东西勉强防身。可转过身之后,他却什么都没看到,背后空荡荡的,只有弥漫的雾气和破旧的墙壁。
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围绕着他打转。他看到自己的头发突然无缘无故地掉了几根,飘落在地上,被雾气一吹,慢慢朝着剃头铺的方向飘去。
不好!这东西在吸我的精气!
刘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调动体内的阳气,顺着手臂传到筷子上,筷子瞬间散发出一丝微弱的红光。他拿着筷子,对着空气虚刺了几下,嘴里大喝一声:“滚!”
红光闪过,那股阴冷的气息似乎被震慑到了,稍微退了些。磨剪刀的声音停了,门缝里的绿光也消失了,巷子深处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弥漫的雾气和让人窒息的寂静。
刘禹不敢久留,知道自己现在阳气不足,硬拼肯定不是对手。他慢慢后退,退出了老巷子,直到回到主街上,那股阴冷的气息才彻底消失。他靠在路边的一棵老槐树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胸口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刚才那一下,虽然没受伤,但阳气又消耗了不少。这阴灵比他想象中要厉害,而且很狡猾,擅长偷袭,专门吸食饶精气和毛发。看来,想要解决这件事,光靠蛮干是不行的,得想个办法找到它的弱点。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黑透了。老板看到他回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伙子,你咋才回来?没去西边老巷子吧?”
“没,就是在镇上随便转了转。”刘禹笑了笑,没实话。他回到房间,关好门,靠在门上,心里还在回味刚才在老巷子的遭遇。
那老剃头铺里的阴灵,到底是什么来历?它为什么要磨剪刀、剪头发?还有,它和那些玉佩有没有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子里盘旋。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这清溪镇的迷雾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必须一步步揭开这些秘密,不仅是为了镇上的村民,也是为了找到那条隐藏在灵异事件背后的主线,一步步靠近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弥漫的雾气和昏黄的灯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他要再去老巷子看看,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而且,他得想办法找个懂行的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偏门的驱邪法子,能对付这种吸食精气的阴灵。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像是剪刀剪断头发的声音。他猛地看向窗外,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正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刘禹心里一紧,赶紧关上窗帘,屏住呼吸。
这东西,竟然跟到客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