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张立志绷紧的神经上。
“你愿不愿当我的秘书？”
张立志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降好事，张立志干净利索大声回答。
“我愿意！”
叶枫脸上没什么波澜，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双手指尖轻轻相触，那审视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张立志，告诉我，怎样才能当好领导的秘书？”
这个问题怎么能难住大才子张立志，他挺直了脊背，目光迎向叶枫的审视，没有丝毫躲闪，他回答的话语清晰、干脆。
“第一，要对领导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第二，领导交付的任务，无论大难易，必须竭尽全力，按时按质完成。”
“第三，也是根本，必须秉公守法，绝不欺瞒领导，绝不私下收受任何礼品财物，更不做半点贪污腐败、违法乱纪之事！”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呜咽着，敲打着玻璃窗。
叶枫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椅背里，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
叶枫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银色的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烟头。一缕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部分表情。
叶枫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种深沉的重量。
“张立志，你可以当我的秘书了，现在给我详细介绍一下建木县官场的情况，越具体越好。”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张立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上前一步，声音平稳而清晰：“叶县长，请你给我纸和笔。”
叶枫从桌上的文件盒里，拿出一张雪白的A4打印纸和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张立志接过笔，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他在纸上迅速勾勒起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用笔尖在纸的正中央用力一点，写下韩大川三个字，又在名字下方重重划了三条横线。
随后，张立志手腕移动，以韩大川为中心，一条条粗重的实线如同蛛网般迅速向外辐射，连接上一个又一个名字：副县长、公安局长、组织部部长、财政局局长……
这些名字后面，张立志都用简练的字迹标注起来：一手提拔、嫡系、铁杆。
画完，张立志开始声介绍。
“叶县长，整个建木县，韩大川占据绝对势力，超过一半以上的要害部门领导，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故吏。他的权势，无人能撼动。”
张立志抬起头，看向叶枫，目光坦然而忧虑。
“叶县长，你是外地调来的领导，而且是单枪匹马，建木县的官场局势，对你极为不利。”
叶枫靠在椅背上，抽着烟慢慢思考：建木县官场这盘棋，死局初现，黑子满盘，白子孤悬。
张立志没有停顿，他手中的笔再次移动，这一次，落点却谨慎地避开了那些粗重的实线，在韩大川势力版图的边缘地带，画下了一个新的名字——县委副书记傅海逸。
又画一条线，引向另一个名字——县公安局局长牛猛。
这两条线，他画得虚浮而犹豫，仿佛随时可能断裂。
张立志指着图纸给叶枫出主意。
“叶县长，韩大川的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并非没有机会。关键在于，找准缝隙，一点一点地分解、瓦解，把他的人，一个一个地拉拢过来，变成我们的人。”
叶枫将烟灰轻轻弹落在水晶烟灰缸里。
“张立志，你得很轻巧，但实施起来，难如登。这第一步，该往哪里下脚？”
张立志胸有成竹介绍起来。
“叶县长，这突破口就在傅海逸、牛猛这两人身上，因为这两人对韩大川怨恨极大！”
张立志正式详细介绍起来，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
当初韩大川为了拉拢他们一起对付童书记，亲口许下了重诺！
他答应傅海逸，等他坐稳了县委书记的位子，就全力举荐傅海逸当县长！
他还答应牛猛，保他坐上常务副县长的交椅！
韩大川如愿以偿，登上了县委书记的宝座。
但县长这个位置，却因叶枫的突然空降，傅海逸的希望彻底落空！
至于牛猛的常务副县长，更是镜花水月，连影子都没摸着！
“叶县长，你想想，卖力给韩大川干活，最后全部落空，他们心中对韩大川的怨恨，会积累到什么地步？这矛盾，又会有多大？这就是我们撬动韩大川这块铁板的最大缝隙！”
叶枫猛地将手中燃剩的烟蒂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张立志，你的如此详细，你有没有这些人逼死童书记的证据？”
“叶县长，前周末，我在快乐酒吧碰见傅海逸秘书，我一顿猛灌，这些都是他酒后告诉我的。有了傅海逸和牛猛对韩大川的怨恨，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策略得当，暗中接触，一个一个拉拢过来。”
叶枫高心拍着张立志肩膀夸赞他。
“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你的计谋很高明。”
得到领导的认可，张立志继续献策。
“叶县长，公安局副局长徐建华是童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为人刚正，能力极强，你要重用他。”
这个秘密叶枫早已经知道，而且昨晚两人做了深刻沟通。
徐建华推荐张立志当叶枫秘书。
张立志要叶枫重用徐建华。
这两人英雄识英雄。
叶枫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张立志脸上，那里面再无半分犹豫和试探，只剩下绝对的信任和不容置疑的任命。
“张立志，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明一早过来做我的秘书。”
一股巨大的、足以冲垮一切堤坝的热流猛地席卷了张立志的全身！
他只觉得眼眶瞬间滚烫发胀，鼻腔酸涩得厉害。
这半个月的屈辱、隐忍、在泥泞中绝望的摸索……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