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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小说网 > N次元 > 铁北微光 > 第242章 烟蒂与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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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筒子楼的过道里钻过去,带着铁北冬特有的干冷。

王阿姨的花围裙角消失在楼道拐角后,修车铺门口很快又聚了几个人。

三楼的张大爷揣着手,佝偻着背,往江川的铺子这边瞅,嘴里啧啧有声。

五楼的刘婶拎着刚买的白菜,站在他旁边,声音压得低,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

我就嘛,那林暮看着就不正常,年纪不学好,跟着江川混能有什么好?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接话:

可不是嘛,昨林建国闹成那样,江川给了林暮四千多呢!我听李婶,根本不止,好像拿了林家好几万去学画!

张大爷眼睛一瞪,嗓门不自觉高了些:

几万?他哪来那么多钱?江川这修车铺一能挣几个子儿?

刘婶撇撇嘴,把白菜往胳膊里紧了紧:

谁知道呢?不定是把林暮卖了?现在城里不都兴这个?把乡下孩子拐去,卖器官什么的......

张大爷皱着眉打断她:别瞎!江川那孩子虽然冷零,不是干这事的人。

年轻媳妇抱着孩子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地上的一滩水渍:

那可不一定,你没看他跟林暮走那么近?腻在一块儿,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搞不好是......是那种关系,带坏人家孩子,还骗钱!

张大爷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震惊和鄙夷:同性恋?怪不得呢,林建国是气疯了吧?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儿子,跟个男的跑了,还倒贴钱......

议论声像潮水似的,一阵一阵往修车铺里涌。

江川蹲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块被电解液腐蚀的抹布。

他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那些话裹着冷风,钻进他的耳朵。

好几万?他哪来的几万?

那四千多是他攒了大半年,修了三十多辆自行车、十几台旧家电,加上偷偷去废品站扛铁板挣的血汗钱。

林暮走的时候,他把钱塞进林暮手里,林暮的手指冰凉,捏着钱直抖,江川,太多了,他当时怎么的?

他拿着,考不上大学别回来,语气硬邦邦的,心里却跟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

同性恋?带坏孩?江川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林暮第一次来修车铺,自行车链条掉了,站在门口,手指绞着车把套,声问能修吗。

林暮蹲在地上帮他捡螺丝,指尖沾了油污也不在意,只是抬头冲他笑,露出两颗的虎牙。

林暮把速写本偷偷塞进他工具箱,里面画着他修车的样子,画着废弃工厂的夕阳,画着筒子楼顶上的猫......

那些画面在脑子里翻涌,和外面的流言混在一起,像一锅烧糊的粥,又稠又涩。

里屋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比早上更轻,带着点虚弱。

江川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后腰撞在身后的铁架子上,一声,架子上的扳手滑下来,砸在地上。

他没去捡,径直走到铺子门口,伸手拉下那块褪色的蓝布帘。

拉上后,外面的光线暗了大半,只剩下几道缝隙透进微弱的光。

他又转身,把铺子门口的两块木板搬过来,挡在布帘前面。

搬完木板,他才觉得胸口那股闷火稍微压下去一点。

修车铺里彻底暗了下来。

风被挡在外面,只剩下布帘偶尔被吹动的窸窣声,和里屋父亲压抑的咳嗽声。

江川走到工具箱旁边,蹲下身,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海

红塔山,五块钱一包,他平时舍不得抽,只有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才点一根。

烟盒里还剩最后几根,被压得变了形。

他又摸出打火机,一声,火星跳出来,舔上烟卷。

江川把烟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味呛得他喉咙发紧,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慢慢散开,裹住他的脸。

他靠在冰冷的铁架子上,仰头看着铺顶。

塑料布被风吹得鼓起来,又瘪下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角落里堆着几辆待修的自行车,其中一辆是林暮的那辆,车把上还挂着那个旧帆布包。

江川的目光落在帆布包上。

林暮走的那早上,还没亮,他骑着这辆自行车送林暮去火车站。

林暮坐在后座,手抓着他的衣角,一路没话。

快到车站的时候,林暮突然:江川,我走了,你别跟我爸吵架。

他当时没回头,只是了一声。

白眼狼......

外面不知哪个邻居又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江川的耳朵。

他狠狠吸了口烟,把烟蒂摁在脚边的水泥地上,碾了碾。

烟蒂冒着最后一点火星,很快灭了,留下一个焦黑的印子。

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

这次没呛着,烟雾顺着喉咙滑下去,在肺里转了一圈,再吐出来。

他盯着地上的烟蒂,一个,两个,很快积了一堆。

光线从布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随着时间慢慢移动,从铺子的这头挪到那头。

里屋的咳嗽声停了。

江川竖起耳朵听了听,只有父亲轻微的呼吸声。

早上出门前,给父亲喂了药,又煮零粥放在床头。

现在粥应该凉透了吧?他一没进去,父亲有没有饿肚子?

他站起身,想去看看,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外面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像苍蝇似的嗡嗡剑

同性恋骗钱白眼狼......

这些词在他脑子里盘旋,搅得他头疼。

他知道铁北的人就这样,闲得慌,谁家有点事都能传得变了味,添油加醋,恨不得编成戏文。

可知道归知道,那些话砸在身上,还是疼。

他重新靠回铁架子,又点上一根烟。

烟盒空了,他把空盒子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废品筐。

筐里还有林暮捡的那些废报纸,留着卖钱,现在堆在那儿。

时间一点点过去。

风渐渐了,布帘的声响也轻了下去。

光线从明亮的白变成昏黄,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铺子里的东西。

江川坐在地上,背靠着工具箱,手里夹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快要掉下来。

他没去弹,只是盯着铺子门口的木板。

木板的缝隙里,能看到外面的色一点点暗下去,从灰白变成深蓝。

筒子楼里开始有了动静,谁家炒材油烟味飘了进来,混着煤烟味,还有远处传来的孩子哭闹声。

下午五点了。

江川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烟蒂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和其他烟蒂混在一起。

他没去捡,只是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